消散在箭尖的灵力化作点点星光,被焰火吞噬。看台上的魔族们愣了一瞬,竟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一雪前耻的感受太过美妙,樱招已经不想去探究这阵欢呼当中有何深意,她有些飘飘然地将弓扔到一旁,冲着看台投去得意的一瞥。
刮过脸颊的风突然停驻下来,四周漫过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樱招不知道看台上最高处的那个魔是怎麽出现在她面前的,她只知道等自己反应过来时,视线中就只能看到一袭绣着繁复花样的玄色氅衣。
再往上,是锋利的喉结与一张颠倒众生的脸,俊俏到无法形容。鸦羽一般的睫毛微敛着,垂眸看向她,神情冰冷,坠着颗唇珠的嘴上没有一丝笑容。
悄悄密云天,这般意外年轻好看的容色令樱招轻微晃了晃神,後撤的动作也随之慢了一瞬。
选择往崖边逃完全是本能反应,面对比自己强大太多的对手,她从不会恋战死磕,该逃便要逃。可她方瞬行到崖边,额头便直直撞上一具高大身躯。对方堵住她去路的动作太快,她被硬生生地撞到眼冒金星,几欲摔倒。
但她没能顺利倒地,因为堵在她面前的男子伸手掐住了她的後颈。
说是掐,其实用握住来形容比较合适。因为他没用什麽力气,只是将大拇指与食指搭在她的後颈上。宽大的袖袍自她脸侧垂下,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好闻的木香。
这似乎是他身上的魔气,与满场令人心生烦躁的魔气不一样,这股香味异常清新。
也异常可怕。
魔气化作威压霸道地将她覆盖,重压之下,樱招的动作变得十分迟缓,悬空的双脚极没有安全感地小幅度晃动。
颈部的皮肤迅速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战战兢兢地抬起眼皮看向将她摄住的年轻魔尊,他却对与她对视这件事兴趣不大,一副冰冷的面孔纹丝不动,视线与她交错了一瞬之後,又移向她的额头。
而後,伸手在她的额上轻点了一下。
维持了许久的幻象冷不防被他破除,樱招的真容露出时,耳畔一直持续的欢呼声突然变作阵阵惊呼。
樱招匆匆扫了一眼看台,还未来得及拔剑,便发觉搭在自己後颈上的两指紧了紧,接着她的身躯被人毫不留情地甩开,她在空中连翻了两个跟头才不至於跌得太难看。
自步入化神期之後,除了在师父面前,樱招从未尝过这般被人碾压的败绩。她忘记了此时最紧要之事是保命,一时间胜负欲上头,才及地站稳,身形便一动,重新冲到斩苍身前。
魔域内灵气稀薄,不利於修士调动天地灵气。昨夜她与太簇对战时耗费了太多灵力,短时间还未恢复过来,如今用尽全力朝着斩苍挥剑也只换来他用单手格挡。
放置在演武场四周长燃不灭的炉火被一阵飓风掀翻,星火溅开铺了满地。驻守在台下的魔族战将们被高台上突然碰撞在一起的威压推动,齐刷刷往场边退。
遮住双眼的烟雾散开时,一柄长剑呼啸着自高台之上飞出,猛然钉入地底。泥土之上的半截剑身犹自在颤动,发出的嗡鸣声似有不甘。
而那名胆敢朝着魔尊出手的女修士再次跌落在地,手中已空无一物。
形势变化太快,坐在观众席的魔族们一齐屏住呼吸,看着高台中央,大家渐渐安静下来,连大气也不敢出。
横在天际的烛阴雕塑似火云烧空,樱招低头地看着自己已经脱力的右手,有些泄气,手指上套着的五枚戒指亦心有馀悸般随着她颤动的手指发出轻响。
斩苍虽然出手毫不留情,但他没有对她下狠手。
不然她不可能到此刻还安然无恙。
这般逆天的力量,也不怪中土修士们把他描述得那般可怖。毕竟,输给未知怪物才没那麽丢人。等她回到师门,估计也讲不出他几句好话,说不定也会像别的修士一般,把他描述成那种青面獠牙的恶鬼形貌才算解气。
视线中有一片绣着金线的玄色衣角在晃动,樱招不着痕迹地将右手蜷起,抬头看向斩苍。
“太簇呢?”他居高临下地垂眸,“你为何冒充他?”
声音竟然还挺好听,只可惜语气太过冷冰冰。
明明长着一副妖孽面容,一身做派却像个煞神,也难怪场内其馀魔族们此时都噤若寒蝉,就连满场乱飞的渡鸦们也都乖乖停在了看台之上,将眼睛闭得死紧。
樱招在平复呼吸时心中已经连续转过了好几个念头,最後决定真的假的掺着说。
“太簇没事,太阳下山之前,他应当就会出现,”第一个问题她说的是实话,“冒充他是因为……我游历至此,听闻中土修士说魔族的现任魔尊是个形貌丑陋的怪物,故来……求证一二。”这话说得也不算太信口开河,毕竟修士当中的确有过此等传言,“今日一见,才知传闻实在荒谬至极,魔尊品相非凡,实乃天人之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