锺虞立刻转身。
蒋绍言只是沉默看他,一时间谁都没说话。锺虞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尖锐和防备,仿佛全身竖起刺的刺猬。他以为蒋绍言会问他在干什麽,或者电话是给谁打,谁料蒋绍言并没有,反而问他衣服有没有湿。
锺虞愣住。
蒋绍言以为他没听清,往前走近半步,低声又问一遍:「毛衣湿了吗?兜兜洗澡闹人,有没有把你衣服弄湿?」
锺虞低头看,黑色的毛衣即便湿水也看不出来,如果蒋绍言不说他自己甚至没注意。
竖起的防备一瞬间颓踏,锺虞动动嘴唇:「没有。」
其实是有的,在靠近小腹的位置湿了一块,正好是那道疤所在,但他不在意,也不想就这个话题跟蒋绍言多拉扯。
他抬脚往楼梯走,擦身而过时,蒋绍言转头看他,锺虞唇上还涂着刚才抹上去的口红,不知怎地没被擦掉。
*
父子俩到底没能把人留住,锺虞给蒋兜兜读完故事就要走。
蒋兜兜哪肯,但看钟虞下去打过电话好像就不太高兴,不敢强留他,只哼唧着说要再去找他。
锺虞说好,摇摇手机:「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蒋兜兜从床上爬起来送他下楼,蒋绍言站在门口,拿过挂起的大衣递过去。
锺虞接过,手指碰到了蒋绍言的手,他抬眼看去,又对上蒋绍言的眼睛。
两人相对沉默,俱是无言。
锺虞穿大衣,蒋绍言问他:「怎麽回去?」
「叫车。」
「已经叫了?」
「还没。」衣服穿上,锺虞一粒粒系纽扣,他估算过时间,坐电梯到楼下再叫车正合适,等他走到门口司机也刚好到,他没什麽耐心,不喜欢等人,也不想要别人等他。
蒋绍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送你。」
锺虞立刻拒绝:「不用。」
蒋绍言没做声,锺虞以为他不再坚持,低头去看蒋兜兜。蒋兜兜紧紧抓着他的手,眼角红红,目光竟有些湿。
此时已是十一月,入了冬,半夜气温零下,寒风冷得刺骨,公寓里灯光明亮还开了暖气,厚实的墙壁隔绝严寒,所以锺虞只感到了融融暖意。
但他现在要走了,要离开这里,独自踏进寒夜。
锺虞的心同样被浓浓的不舍包裹,但性格使然,他并未流露过多,只是蹲下,轻轻拥住蒋兜兜。
就在这时,头顶落下一道低沉的声音。
「蒋熠安。」
蒋绍言很少如此郑重又严肃地叫蒋兜兜大名,带着一个父亲的威严,锺虞愣了,蒋兜兜也愣了,两人同时抬头。
蒋绍言说:「给你五分钟,上楼穿衣服。」
蒋兜兜很快反应过来,颓丧的面庞一瞬点亮,像个得了号令的小士兵,即刻就往楼梯冲去:「不用五分钟,我两分钟就穿好,小虞儿等我!」
锺虞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他慢慢站直看向蒋绍言,满脸都是不赞同。
「他都快睡觉了,你还让他穿衣服干什麽?」
蒋绍言说:「你走了他也睡不着,一样的。」
锺虞还要说话,蒋绍言已经穿好外套拿起车钥匙,又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出一张黑色门卡递过去。
「这是电梯卡,小区门口的门禁也能刷,你拿着,以後进出方便。」
锺虞没动:「我不需要。」
蒋绍言淡淡笑笑:「怎麽,我公司门禁就要,公寓的就不要?」
锺虞垂眸瞥了一眼那张薄薄卡片:「我要是说就不要呢?」
蒋绍言看着他:「那我就只能强给了。」
说着他拉过锺虞的手,硬是把卡塞了进去。
锺虞被迫捏紧那张卡,蒋绍言松开他的时候,手掌将他蜷起的手指包在掌心握了握,嘀咕了一句「怎麽这麽凉」。
「好了,我先下去开车,待会儿等兜兜下来你们直接到一楼。」蒋绍言说完就开门出去了。
蒋兜兜迅速穿好衣服,又蹬蹬从楼上跑下来,锺虞弯腰把他羽绒服拉链拉到顶,又给他裹了条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