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到桌旁才停,咧嘴一笑却是冲着蒋西北开口:「蒋叔,有日子没来了。」
蒋西北似乎不待见这人,表情不大好看,淡淡嗯了一声。
「那今天的茶水费就免了,老板说过,您是贵客。」
蒋西北脸色没有因此缓和,仍旧不咸不淡:「替我谢谢你们老板,但用不着,我来捧他的场,肯定也不会少他这点茶钱。」
那年轻男人一笑,舌尖自上排列齿舔过,又冲蒋西北躬躬身子,道「那您慢用」,貌似恭敬,实则腔调懒散,那背也根本没弯多少。
末了转身离去,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见蒋绍言在看他,便挑出一抹怪桀的笑,之後做出了一个叫人意外的举动。
他将左边头发往上撩起,露出了被遮挡的眼,而在那眼尾处赫然有一道疤。
那疤从上至下顺着眼眶的弧度,像极了一弯月牙,应该是被某种尖锐的碎片划伤,经年累月褪成淡粉,如同一条盘踞的肉蜈蚣,叫那张邪性的面孔更舔几分狰狞。
那男人随後落手转身,一掀帘子走了,柜台的两个夥计彼此对视,不约而同长吁了口气。
因为帘子被掀开,外面的冷风再度灌进来,在屋内搅起一阵冷嗖又诡异的气流。
茶桌上方一时安静,直到那股气流消散了,蒋绍言才开口,面色微沉:「老板?这里老板是谁?」
蒋西北看他,知道瞒不过去,只得说:「没谁,就是你赵叔。」
蒋西北朋友中姓赵的只有一个,蒋绍言脑海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赵德青。
这个赵德青是蒋西北从前的战友,据说因为出任务时受了伤所以提前退役,之後跟蒋西北一样下海经商,从地产文玩到影视投资,旗下十几家公司,涉猎的产业极广。
蒋绍言见过几次,最近一次就是在上回市里开的企业家座谈会上,赵德青是纳税大户,被奉为座上宾,与一众人相谈甚欢,交情匪浅。
印象里,赵德青跟蒋西北差不多年纪,但擅保养,看着顶多四十出头,身材高大样貌英俊,不论何时总面带微笑,且常年戴一副金边眼镜,给人感觉温和儒雅风度翩翩。
赵德青身家丰厚,出手也极阔绰,是富豪榜和慈善榜上的常客。然而蒋绍言隐约听说赵德青生意实际并不那麽乾净,手段也雷霆残暴,许多起恶意做空低价收购就是他在背後授意。
传闻不知真假,但蒋绍言信自己的直觉,赵德青温和笑面下或许还藏着另一张皮,因此他对这人是警惕多过尊重。蒋西北曾一度十分信任赵德青,两人总结伴喝酒,但不知为何,在蒋西北患病後却慢慢疏远。
之前蒋西北在任时,跟赵德青多有生意往来,蒋绍言接手後,慢慢地就把这些合作悄无声息给断了,蒋西北没吱声,算是默许,如今剩下的也就只有跟赵德青手底下文华娱乐共同投资的两个影视项目。
蒋绍言回过神,脸色莫名更沉,又问:「刚才这人又是谁?」
「就是你赵叔手下的一人,不是什麽重要人物,我哪里记得住叫什麽。」蒋西北明显不愿多说,一壶茶都没喝完就起身要走,说想回禅房休息。
尽管蒋西北催他回去,蒋绍言当天还是留了一晚。
禅房乾净整洁,卫生间淋浴什麽的都有,榻榻米上铺着两床厚被褥,就是晚上睡觉的地方。屋里通了暖气,比蒋绍言想像中要暖和,否则他真担心蒋西北的身体会吃不消。
蒋西北晚上要在房间里打坐静心,蒋绍言便没过去,他坐在硬邦邦的榻榻米上,回忆白天和蒋西北未完的对话,想起蒋西北说的钟虞不仅心硬,更是心肠歹毒。
锺虞,歹毒。这两个完全不想乾的词,怎会沾上边。
蒋绍言知道蒋西北当年瞒了他一些事,锺虞也没有对他完全坦诚,比如家里为何欠债,蒋西北又是如何找上他,锺虞绝口不提。
蒋绍言知道这是锺虞心里的伤,选择尊重,没有深纠,如今看来,或许是错误的。现在回想,锺虞那时毅然要走,难道还有隐情?也定是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才叫蒋西北说出「歹毒」这样的话来。
到底是什麽事。
思索无解,蒋绍言暂且先不想了,回去一查便知,只是一想到那人,便是止不住心疼,心动,也心痒。屋里走一圈,找个信号还算凑活的地方,蒋绍言给锺虞发信息,问蒋兜兜在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