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嘉一其实没听到谢绥抑声音,他哪里都疼,人像被丢进雾里,周围一片模糊,唯有谢绥抑的脸,在紧皱的眉心里况嘉一看到一丝非常遥远的,陌生的担心。
似是错觉。
最近的三甲医院导航显示要二十分钟,谢绥抑十分钟开到目的地,抱着况嘉一往医院里走。
训练有素地医生围上前,显得谢绥抑很不冷静。
「还有意识。」医生说了一句,谢绥抑被挡在急诊室外,医院凌晨的急诊室依旧堆了不少人,还有人好奇地往这边瞧,谢绥抑立在墙边,嘴唇抿成一条线。
「家属?」戴口罩的医生在门口问。
谢绥抑朝她走过去。
「目前没事,禁食禁水,明天白天带他去做个胃镜。」
谢绥抑透过帘子看到况嘉一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露出半个脑袋。
「他怎麽了?」
「胃出血。」医生略感疲惫,「站在那我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了,就算年轻,也不要造自己身体。」
「他明天什麽时候会醒?」
「看他自己,可能等会就醒了。」
医生并不在这里多留,交代完就走了。
谢绥抑走近病床,这里不是单人房间,每个病床用帘子隔开,大灯明亮。谢绥抑能看到况嘉一眼下低垂的睫毛,细密黑长,在苍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攻击力。
但它很轻地在颤抖。
况嘉一醒了,不肯睁眼。
谢绥抑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况嘉一知道他在看,而谢绥抑也知道况嘉一没睡。
况嘉一的手搭在病床沿。那个姿势很不舒服。
谢绥抑看了一会,後退拉上了帘子。
良久,况嘉一睁开眼,眨了眨,手臂慢慢挪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
谢绥抑一晚上只睡了三个小时,梦却做了无数个。醒来头痛欲裂,他揉了揉太阳穴,坐在车里给助理发信息,调动上午的工作安排。
到急诊室时况嘉一正被护士扶着下床,护士看到谢绥抑後愣了下。
谢绥抑太高了,身上的穿着丶气质,都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是他家属吗?」护士问。
「不是。」
「不是。」
两道声音同时说,况嘉一的音调哑得厉害。
「朋友也算。」护士说:「扶他去做胃镜吧,等会在手机上缴费。」
况嘉一即使不想,也知道不能在这里无理取闹,抓着护士不让她走。
护士把他交到谢绥抑手上,况嘉一动动嘴唇,什麽都没说。
胃镜做得很快,医生看过报告後立刻安排住院。
「一定要住吗?」况嘉一问。
「也可以不住,下次来就直接进ICU了。」医生从屏幕上挪开眼,问况嘉一:「你自己不难受?」
况嘉一犹豫着,还是点头承认。
「黏膜受损成这样。」医生说:「喝酒抽菸不吃饭,和阎王比赛谁跑得快是吗?」
况嘉一像回到了中学时代,低着头挨训,等医生收掉报告,他才问:「那我能换个医院住吗?」
医生:「怎麽,我们医院不行呀?」
况嘉一:「不是,我家人在另一个医院。」
医生:「但你也照顾不了他,未来五天你都得吊水,而且禁食,你不找人来照顾你就很好了。」
况嘉一:「所以可以转。」
「你怎麽,」医生被况嘉一的话整无奈了,「那你找人去办手续,再叫车过去吧,尽快。」
况嘉一此刻才後悔没有在临池交几个朋友,通讯录里能找的人不是没有,要麽交情不深,要麽就不方便找。
谢绥抑站在况嘉一身边,看他愁容纠结地滑动手机,完全忽视谢绥抑的存在。
病床很高,况嘉一坐在床边,脚挨不着地,从远处看像个小孩。尤其是谢绥抑还在他旁边。
谢绥抑也是昨天抱他时才发现况嘉一到底有多瘦,绝对不是一个他这样年纪的成年男人该有的重量。
手机震了震,谢绥抑拿出来看了眼,问况嘉一:「自己能走还是我让他们上来接?」
「什麽?」况嘉一迷茫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