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妇人家里父兄强横,无论女儿是不是暴病而亡,都能联合官府向夫家索要些钱财。可这里头,究竟有几个是真心为妇人伸冤?
「至於家里没爹没兄弟的妇人,就算被活活打死了又如何?做丈夫的塞些好处,打点一下,报个病死的名头,谁都不会去追究。」
「都没有人觉得不对吗?」
娆娘的声调高了些。
「也有,只是又有什麽用呢?管了一次,谁能次次都管?天下这麽多县丞,谁又能管得过来?」
阿娆不说话了,脸上怔怔的。
她倒是经常露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丶孩子似的神色。
到底是什麽地方,才能将她护得这麽好呢?
半晌,她才说道:
「我不喜欢这个时代。」
娆娘抿唇,拽住我衣袖,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这里。」
「没人叫你喜欢。」
我放下药碗。
「只是你既来了,要麽学着旁人,把自个儿削磨成适合这天下的模样,老实活下去。
「要麽,跟我一道,把这天下削磨成你欢喜的样子。」
11
章璟身量不高,我又是妇人里难得的高个,扮起他来不算难。
娆娘别的干不成,调弄脂粉倒是一把好手。
我与章璟本就有四分相似,经她一摆弄,足有六分像。
她给我准备的行头里不仅有裹胸,甚至还有假喉结和遮耳洞的东西。
我买来药材,试了多次才配出了固定妆容的药汁。
这已经够了。
我从章璟的箱笼底翻出了一封带印的书信,一枚信物。
新帝子嗣不丰,章璟回去,多少能封个王。
免得露馅,我便一遍遍走路给娆娘看,用烟熏哑嗓子说话给她听,生怕言行举止还有哪里似女子。
娆娘不解道:「何必这麽辛苦呢?已经很像了呀。」
我摇头道:
「还不够。
「最起码,见到他人抬起胳膊时,章璟本人总不会想着伸手护住脸。」
……这是经常挨打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娆娘听了,目光一颤,冲上来抱我。
她边流泪边对我说,没事了,已经不用怕了,以後都会好的。
我摸着她的头发,心想。
这下她总不至於还怕我了吧?
前几日她被我哄骗着下手後,虽未曾说什麽,平日待我总有几分畏惧。
这可不好。
她会是我唯一的「妾」,还捏着我最大的把柄。
旁人可以怕我,她不行。
12
母妃必定想不到,兜兜转转这麽多年,她的女儿竟又回到了京城。
娆娘说,若是怕旁人注意到你的异常之处,便要抢先一步制造别的热点,用以吸引他们的目光。
是谓「灯下黑」。
於是我想着母妃的脸,见到新帝就嚎啕大哭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