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照照从酒肆里拎着一小坛子醋走出来,仰望着他,先是诧异愕然,随即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住了!
电光石火间,她这才想起昨天两人已经不欢而散……
曹照照心脏一缩,连忙缩着脖子脑袋抱紧坛子,就想假装自己刚刚什麽都没出声儿地悄悄开溜。
白痴喔,李衡昨天已经把话撂得那麽决绝明白了,只差没有割袍断义,高喊一句——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怎麽就脑子不好使的又自己屁颠屁颠地凑上去了?
只是她才想偷溜,刹那间整个人忽然被他从身後紧紧地环抱住了!
她脑子轰然作响,瞬间傻在当场……
背心紧贴靠着的温暖又强壮如铁胸膛怦怦丶怦怦……剧烈心跳和热力同时辐射沁透了她的肌肤,腰间被他的长臂牢牢箍住……她屏住呼吸,只觉敏感柔软的耳畔传来男人灼热的气息……
「你,气死我了。」他咬牙切齿,低沉喑哑嗓音里有着深深的愠怒和……宠溺缱绻。
曹照照整个人像是黑夜中突然被车前灯照到的小动物一样,瞪大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我,我今天也没干啥惹您生气的坏事啊……」她脑子还浑浑沌沌的没搞清楚怎麽回事,求生欲本能发作,抢先宣示清白。
「闭嘴,别动。」他拥得她更紧了。
李大人这是……这是……这是……
曹照照忽然口乾舌燥起来,有个疯狂的丶极度荒谬的念头跟平溪天灯一样闪着光亮,摇摇晃晃冉冉升空……
四周人们也看呆了,下一瞬忽然响起如雷鼓噪叫好声,还有人乐呵吆喝着亲个嘴儿……
李衡回过神来,双耳顿时烧红如血玉,平素坚如磐石泰山之安的气势也不见了,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羞赧,如触着了电般猛地放开了曹照照……只不过很快又改为大手紧紧攥握住了她的小手。
曹照照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牢握住的手……这就是,传说中的十指紧扣?
雪飞和炎海丶清凉也震惊不已,可终究比阿郎快一步反应过来,忙做了个手势,李府的侍卫小队很快默契十足地将阿郎和曹司直围进了保护圈内。
「大人你……」曹照照脑袋瓜变成了坨浆糊,心跳加速,有个声音跟土拨鼠一样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他肯定喜翻你啊啊啊啊啊!
「跟我走。」他坚定地牵着她。
「可……柳仵作还在等着我……」她结结巴巴,脱口而出。
他深邃眼眸一凝。「嗯?」
曹照照这才慢慢恢复思考能力,尽管小脸还红着,胸口严重心律不整,不过已经能正常说话了。「我们……咳,在附近的巷子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柳仵作带了皂角和苍术,可醋不够了,所以我才来帮他买醋的……他和尸体还等着我呢。」
——又有第二桩命案?
李衡也立时回到大理寺卿的身分,目光凛冽。「在哪里?」
她赶紧领路,却在走了两三步後忍不住又偷瞄了两人依然牢牢十指紧扣的双手……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按娘喂!
他嘴角笑意淡淡扬起,却再也平复不回去了,连眉眼都是抑不住的愉悦。「当心,别又冒冒失失的,若扭了脚踝怎麽办?」
「大人你这是……」她不敢再看,只好跟缩头乌龟似地努力把视线全放在自己有点同手同脚的步伐上。
……被哪个风流小郎君夺舍了吗?
「对不起。」
她愕然抬头。「啊?」
李衡大手紧牵着她,步履泰然从容优雅,嗓音低沉歉然。「……昨日,是我不好。」
她不知怎地鼻头一酸,心也涩涩软软乱糟糟了起来。「……那个,不是的,大人您已经很好了,是我自己……不知好歹,其实您对我足够好了……」
——在热闹喧嚷的西市中,在李府护卫重重簇拥下,整个世界彷佛被远远地隔开了,只剩下了他们俩,大手牵着小手,高大的男人护着娇小的女人,一个害羞,一个赧然……彼此之间声音低低的,入耳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照照,我心悦你。」他沙哑道。
她耳际隐隐嗡嗡然,卜通卜通的激动心跳声逐渐巨大到好像全天下都能听见……
照照,我心悦你。
短短六个字,犹如夜里大雾弥漫不辨方向的海上,突然有一道强烈的灯塔光芒瞬间破雾而来,驱离所有黑暗不安和孤独飘荡,也消融了她这些日子来的惶惑忐忑丶自我怀疑和自我嫌恶……
曹照照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原来呀,真的不是她自己一个人拿错了剧本在演独角戏……
原来她从他身上,从他们日日相处相偕办案间,那隐隐约约丶恍恍惚惚丶似有若无的暧昧不明和怦然心动……不是自己妄想出来的?
只是,巨大的惊喜来得太快……她在最初的狂喜过後,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悬浮飘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