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贵不甚明白。
“老夫只是在惋惜罢了。”
杨伯仲道,“老夫初看便知大人的诗书才学不差,但大人在新贵之中只领的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文职,实在是让人……不解,是大人得罪过什么人吗?”
新贵心里一咯噔,想起昔日在温府的时候,自己抒己见,没有像牛以庸那样挑好听的说,便因此和牛以庸拉开了差距。
新贵脸色不太好,但还是咬牙道:“没有,大人多虑了。”
说没有就是有了,杨伯仲眼尖地捕捉到对方的一丝犹豫,哈哈笑道:“大人别嫌弃,老夫年纪大了,家中也有子女,非常惜才,看见喜欢的年轻人,总爱多嘴唠叨两句。”
杨伯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都是陛下挑上来的新贵,能力定然没话说,老夫今天既然遇见了大人,那就是个缘分,是不是?老夫多一句嘴,有时候人心这东西很难琢磨,你巴心巴肠地对一个人好,别人却不见得把你当回事,命啊,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最重要。”
说完,杨伯仲没再多讲,负手走要准备走了。
却在转身跨出去的第一步被叫住。
“杨大人是真的觉得在下有才能吗?”
上钩了。
杨伯仲勾了勾皮肤已经有些松弛的嘴角,回过头来时满脸慈祥:“那是当然。”
新贵手紧了松,松了又紧,他先是左右探头,看有没有旁人在,确定没有后,才支支吾吾地道:“我,我也觉得,但我该怎么做才能往上走呢?”
“此地人多眼杂。”
杨伯仲说,“还问大人叫什么名字,请上楼一叙。”
“在下姓莫名安……”
“……”
这天,三人在客栈二楼停留了足足两个时辰,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离开时,天已经黑了,莫安满脸震色,眉宇间却又有则掩不住的兴奋。
“杨大人!”
赶在杨伯仲上小轿前,莫安伏身一拜,“大人为在下指点迷津,感激不敬!”
见他这样,杨伯仲已经迈上轿的腿又收了回来,亲自将他扶起:“大人不必如此,有时候我们差的不是实力,而是机会,你得学会给自己制造机会,老夫与你如今皆是困兽,自然愿意帮你。”
莫安钻进夜色走了。
杨伯仲则和于应谦一起回了府邸。
路过客院时,杨伯仲看见沈之屿独自一人坐在庭院里呆,婢女们都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和他说话,他会时不时地抬袖咳嗽几声,声音极为破碎。
杨伯仲忽然出起神来,想起了前几年的事情。
那时候先帝还在,沈之屿刚满十八岁,脸上多多少少带着一些少年郎的意气风,身体也还没这么糟糕,鲜衣怒马,封侯拜相,一品官服于身,领着文武百官跪在朝上铿锵有力地说出一番为天地立心的话,立誓要将大楚匡扶回盛世清明的局面,叫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都不忍热血,又不忍惋惜每位朝臣,无论平庸还是不凡,都做过名垂千史力挽狂澜的梦,又都在午夜梦回之时,被滚雷惊醒,结束春秋大梦,被迫回到现实。
“我辈儿郎,生于此世间,”
十八岁的沈之屿曾道,“定当为天下苍生万死不辞!”
那时的丞相大人叫人又嫉妒又仰望,所有人都认为,他的坚定只能坚持两三年。
如今七年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