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树洲没有立即回复,五分钟後,他发来一张截图。
他已经为我们订好了机票,丁敏一与许树洲的座位靠在一起。
我坦白:我还没坐过飞机呢。
许树洲似乎预见到了:所以把靠窗的位置给了你。
登机时间是六点多,上升时我很紧张,耳朵发堵,我像个慌张的小孩那样死抓住许树洲的手,内心开水壶尖叫,直至飞机平稳下来,再看窗外,那是从所未见的奇景,落日浓缩在悬窗里,与地表形成明与暗的分界,像一粒美丽的胶囊。
我一眨不眨地望着。
「这麽好看吗?」许树洲靠来我脑後。
我回过神来,也回头看他。
我们的脸挨得很近,四目相对,他肯定道,「嗯,好看。」——我清楚他是在说我。而後,他飞速在我嘴角贴了贴,又扭过头去偷笑。
看到他微微鼓起的侧脸,落日胶囊仿佛在我心头溶解了,甜橘色,蜜浆味。
今後的每一次飞行,哪怕只是言语间提及,都会成为关乎许树洲的心锚。
就像秋天必然嗅见桂花,已然是种效应。
「英国会经常下雨吗?」灰蒙蒙的後遗症出现,我不可控地把话题转向奇怪且跳跃的地方。
纪翛然愣了一下:「会。」
「我要洗澡啦。」我吞咽一下,遏制着泣意。情绪在失控,我怕对方察觉。
纪翛然更疑惑了:「你不是洗过了吗?」
我沉默了。
我的扯谎手段变得如此高明:「呃,想早点语音,所以骗你洗过澡了,其实我刚下班回来没多久,还躺在床上摆烂。」
纪翛然笑了:「我可以等你的。」
「不用啦,我可没那麽心安理得。」
道德将我绑架至卫生间,我又莫名其妙地洗了一次澡。
花洒是最佳道具,能让我在下面肆无忌惮地痛哭,温热的水裹着眼泪流经我口腔,也将它们稀释得没有那麽苦咸,最後我疼到蹲下身,腹部重创般蜷在那里。我也与许树洲说过差不多的话,就在刚进公司的前半年,我常加班晚归,因为见面次数不同以往,我愈发依赖他,也思念他,就如他对我。所以我总拖延着不去洗澡,为了让属於我俩的时间变得更长,有时担心他有包袱,我也会欺骗他,告诉他我已经洗过澡。
真想告诉他啊,想为自己澄清,我也没有总是在吹头发。
为什麽还没好。
都一个多月了,为什麽还没好。医学还没有发展出针对性清除记忆的研究成果吗,真希望自己成为一台机器,大脑是磁碟,只要将名为许树洲的文件加入回收站,彻底粉碎,就能把他从我生命里根除,从而终结我的痛苦。
重新穿上睡衣後,镜子里的女人的面孔也平静了。
我怔怔看了会素面朝天的,苍白的自己,稍稍乌青的眼圈居然形成了天然的雕饰,连泪沟都恰到好处。我拿起手机,挤出笑容,用前置给自己拍了张照片。
容貌焦虑是来大城市念书後才萌发的,我与室友去外滩夜游,在那条宝石盒一样的街道上,我见到了许多真人版芭比娃娃,女孩们的妆容一丝不苟,耀眼到难以正视,哪怕近距离经过,馀光偷扫的皮肤也非白粉面罩,而是我曾在小说里看过的「吹弹可破」,她们身上不同种类的香味会给我一种错觉——我路过了一丛花。
後来我跟在室友後面学化妆,用如今网络俗语来讲,就是「无效妆容」,无非皮肤白了点,眉毛浓了些,外加血盆大口。但我依旧认为自己的美貌度跃上新台阶,也是这个臭美且自信的阶段,我认识了许树洲。
在许树洲的认可里,我可以变得更美。
他具象地形容过我,「你长得有点像汤唯。」
回来後我火速搜索汤唯照片,难以置信,还问室友:「我长得像汤唯吗?」
她们纷纷打量我,「还真是诶,眉眼很像。」「我大一开学就想说了。」又问,「有谁说你像汤唯吗?」
我不好意思地启齿:「就我最近认识的那个男生。」
徐满反应过来,揶揄:「噢~~~~~~许同学喔。」
—
回到床上,我吸吸鼻子,给纪翛然发消息:你睡了吗?
等待他回复的间隙,我将好友列表往後拉了拉。滑动次数多到出乎意料,工作消息像洪流一样把许树洲冲到了最下面。当我收回给他的置顶与备注,他降维成最普通不过的社交边缘人。
他依旧没有更新朋友圈,头像还是那只比格。
也许,他已经变心喜欢上比格,而不再是边牧。
偷看他状态时我总格外小心,以防多点一下,拍到他。我从没有失手过,就像我也没在工作上犯过错。<="<hr>
哦豁,小夥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