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先呢?
怎麽就不是他先呢!
她还叫他承平,像他们这种野狗一样的杂碎,学那上等人取什麽表字!就是穿上了袍也成不了太子。
他在心里愤愤骂着,但又怕云英听着不高兴,只得统统都咽下。
「承平的下落,我已经有些眉目了,你不要这麽急。」
云英心里也烦着,但还是温声安慰道,「你以前不是说想去寻瀛洲麽?我找人打听过了,从定海县出海,再往东,有人曾见过那海市仙境。」
「等找着承平,我们就走。」
陆三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这事他已说过许多次,她回回都有新法子糊弄他。
「你上回不是说那裴晏是个兔爷麽?」
「他不是。」
「你怎麽知道?」
云英抿着下唇,轻笑道:「你管我。」
又耐着性子劝了几句,总算是把陆三给打发走。
浓云不知何时散了些,皎皎明月,时隐时现。
云英倚在船沿边,拿出方才於世忠给的那支金簪,雕工虽有些粗糙,但已是寻常人家能攒下的最好的嫁妆了。
当初她也曾劝莹玉,那花言巧语的男人是信不得的。说什麽买个乾净身份脱籍,再找些人演场戏,骗过老家年迈的母亲,便可当他温广林的妻,明媒正娶的妻呐。
这些不乾不净的过去,从此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多麽可笑。
生他养他的女人他要骗,爱他信他的女人他也要骗。
於世忠倒是个痴情人,可却是个兵户,是世代都逃不了的牛马,比那街头巷尾的商户还再低贱些。女子的良籍好买,男子则不然,尤其是镇戍军的兵户。
说到底,就不该指望男人。
夜风寒凉,她紧了紧衣衫,起身回舫内,顺手一扬,将金簪扔向湖里。
簪子被方才陆三踢断的裂口挡了一下,又回落在她脚边。
「唉……」
门嘎吱一声推开,床上正耳鬓厮磨的一男一女如惊弓之鸟。
男子赤膊坐起身,怒斥道:「大胆贼人!竟敢在我江夏入户劫盗,我看你们是活腻了!来人,来……」
他高声叫嚷着,却又忽地哽住,借着月色,看清了面前这人的模样。
「杜县令可真是让我们一番好找啊。」卢湛冷笑着,将方才一剑劈开的锁头扔到床榻边。
杜正忙不迭地披上衣衫,脚步踉跄地出门朝裴晏施礼。
「裴少卿,若有什麽事差遣下官,明日去那县衙说便是,何必要如此呢……这溜门撬锁的,说出去大家都难堪不是?」
卢湛气不打一处来,追出来骂道:「你当我们没去吗?申时还未过就找不着你这县令大人了。去你府上说你近来都宿在别院里,别院里那娘子又推我们回县衙,说你忙於公务,许久未去找她了。若非大人将你府上那几个不长眼的小厮统统带回去打了板子,我们哪会知道,原来杜县令每晚都跑这孀居的寡妇家忙於公务来了!」
若是平时,他倒也没这麽大火,可今日,他被裴晏搜光了财物不说,还套上了这身酱菜坛子里扒拉出来的衣裳,只想早些回去换了,却被人牵着鼻子绕来绕去。
杜正面色尴尬,嫌卢湛说话难听,却又不好发作,只得装没听见,「不知裴少卿找下官有何要事?」
「温家宅子附近那些人你都审过了,可曾问出什麽?」
「这……不是都在那案卷上,呈与裴少卿了麽。」
裴晏浅笑道:「看来杜县令也不爱吃敬酒。」
杜正一愣,他的确是查到些线索,一问完话立马就去请示了李规。说来明明是指向那女人的,可李规却让他把事压下来,别让裴晏知道。但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那些庶户他都一一警告过了,不也还是这麽快就让裴晏给查着了麽?
「一个多月前那还住着位如花似玉的温夫人,杜县令的卷宗里却写温广林乃独居,且并无妻房。这人,该不会杜县令给藏起来了吧?」
杜正赶忙否认:「这下官岂敢,只是……据我县的记录,温广林的确没有妻房。」
裴晏理了理袖口,轻叹道:「卢湛。」
卢湛兴致勃勃地应了声,左手拽住杜正的左臂,右手抵在他肩头,猛地往後一提,关节处咔嗒一响,杜正惨叫着腿一软,重重地跪在地上。
「裴……裴少卿,你这可是滥用私刑!!」他咬着牙,梗着脖子嘴硬道。
裴晏不以为意,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是麽?」
卢湛笑了笑,换成另一只手,用力一掰,又是咔嗒一声,杜正两只胳膊便如垂柳般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