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问不是卢湛的对手,担心裴晏若有闪失,怕是护不住她,这才远远上树窥视。
云英却不知这一出,蹙眉盯着陆三:「你早上在县衙?」
陆三没好气道:「废话,那麽多人,就凭这狗官的三脚猫功夫,要不是老子,他早就被大卸八块了!白天风流快活的时候,他没告诉你吗?」
卢湛先沉不住气:「你骂谁呢!」
陆三冷哼一声,转头半截树皮啐到卢湛脸上,眼珠朝关循那头微转:「谁没种我骂谁。」
「岂有此理!」
卢湛拔剑劈向陆三,陆三扬手挡开,右臂衣衫划破,露出里头三根长尖刺。陆三左手一翻,指尖勾出腕下尖刺,目不斜视地甩向关循,卢湛亦以迅雷之势翻身刺向关循右腹。
关循下意识躲了陆三的暗箭,闪避不及,腰间被卢湛的剑锋划过,他咬牙提拎起手中人质挡过去,裴晏厉声叫停,逼得卢湛收剑。
身後十馀人已提刀冲进了湖心小筑,不容他们再僵持下去,裴晏沉声道:「你要如何才放人?」
关循从县衙逃回来时被孙荡偷袭,本就伤得不轻,方才奋力与之搏命,腰腿上好几处筋肉撕裂,也无意多做纠缠,硬撑道:「你们别跟来,到地方我自会放了她。否则……」
他说着,左手用力一摁,云英肩上箭伤涌出一股鲜血,顺着单薄的衣衫晕染开来。
月明如水,关循押着云英穿巷前行,脚步愈发沉重。身後三人已不见踪迹,但他心知定不会太远。
云英见他没有往城门方向,而是朝着码头而去,试探道:「你伤这麽重,还想走水路?」
关循哑声道:「女人太聪明可不太好,别逼我杀你。」
云英撇撇嘴,转眸换了个话头:「赵焕之与高严都死了,今日一过,陶昉这条路也算走到了头。关大哥就这麽回去,老家的兄弟就白忙活了,何不另谋高就呢?裴大人身後的贵人,可比陶昉要有能耐得多。」
关循沉吟半晌,冷笑道:「你这算盘打得虽好,却是下错了注,孙荡既会卖我,便该知我不是那能做主的人。」
云英笑道:「只要湖心小筑的人都死了,再送陶大人一个剿匪头功,昭告天下。孙荡究竟是怎麽死的,又有谁知道?」
停在岸边的两艘商船烛火通明,船上传来船工赌钱吆喝声。
关循临岸边停下脚步,沉吟不语,似在犹豫,云英趁热打铁道:「卖不出去的盐,便和泥沙无异。脑袋别在裤腰上的行当,情义归情义,钱归钱,缺了哪样都凑不齐一桌人,关大哥以为呢?」
关循转过弯来,冷笑道:「但好生意是不会送上门的,我焉知你这不是斩草除根之计?」
云英忍不住翻白眼,「看你上道才抬举你,不信算了。」
「放屁,你分明是与孙荡有仇,想拿我糊弄你那当官的男人。」
云英微微扬眉,抿笑道:「我就说你上道了,关大哥真是懂我。」
关循用刀逼退她贴近的身子,嗤笑一声,「两个男人还不够你折腾的?省省力气,我不吃你这套。」
云英垂眸扫了眼他腰上的伤,「那你吃哪套啊?」
关循神色一凛看向她身後,云英下意识回头,胸前被猛地一推,後退两步跌坐在台阶上。
扑通一声,再抬头已只余粼粼水波。
卢湛和陆三吵了一路,互相埋怨对方出手不够准,裴晏跟在後边头疼得额前青筋都快要炸了,却也无话可说。
他方才就不该让她独自回去的,直到追上码头,见云英站在岸边,他才松了口气。
陆三先一步挡在裴晏前头,伸手替云英拔出肩上的袖箭扔进水里,撕开一溜衣摆,先扎紧了止血。
卢湛左右张望,问道:「那家伙人呢?」
「跳水跑了。」
陆三猛一回身踢了卢湛一脚,他没站稳掉进水里,扑腾了几下才爬上来,怒道:「你干什麽?!」
陆三眯着眼,看出卢湛不识水性,登时乐道:「没听见跳水跑了吗?你不追?我助你一脚之力啊。」
卢湛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看裴晏摇头示意,只得气鼓鼓地忍下。
云英抿嘴笑了会,忽地想起正事:「陶昉还在湖心小筑里,我只打晕了他。孙荡死了,关循跑了,大人最好快些回去逮几个人。就算生意谈不成,兴许也能拎出他们这条线上别的蚂蚱,当中若有吴王的人,这一趟便也不算白来。」
裴晏点点头,目光盯着她肩上的伤口,「你没事吧?」
陆三横瞪他一眼,抢答道:「哪回沾着你没点事?活瘟神还好意思问。」
说罢抱起云英便阔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