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湛不好意思地把碗向前推了推。
「你吃吧。」
裴晏摆摆手,吃了几口髓饼,便让卢湛把东西都收走了。
他重新铺好纸,打算誊录一份江夏县的可疑户籍,袖摆扫过,清脆的一声响,原本在案前放着的水绿瓷瓶撂倒在石砚上。
从沌阳回来,他便写了方子让秦攸去熬制这药膏,拿来却在书案上放了许久。
一开始是觉得,也不是什麽珍贵的东西,她自己也会去找郎中。
再後来又觉得,都这麽些天了,应也好得差不多了。
沾了墨笔悬了半晌,浓浓的一滴落下来,洇开一片,顺着纸纹,如藤蔓向外攀爬。
应该是好了吧。
「都跟你说已经好了。」
陆三一回来便扯着云英进房,掰着下颌仔仔细细看了看,确认只剩淡淡的青印子,这才作罢。
她起身重新点了块香,倚到榻上:「查得如何了?」
「做了四五个,说辞都差不多,是同一个人介绍去的。」
「谁?」
「李景戎。」
云英猛地直起身,「他怎麽会和温广林搭上?」
「赵焕之介绍的。」
陆三坐下对壶猛灌了几口茶,将他严刑拷打出的消息竹筒倒豆子地交代了。
「赵焕之似是有些隐疾,爱看人做那档子事。李景戎便是好奇那媚药是否真能让人醒来毫不知情,才跟着去的。包括顾珩在内,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他介绍去的。」
说完他凑上来,黠笑着蹭蹭:「这回我够厉害了吧?」
云英捏捏他鼻子,捧着场:「你最厉害。」
陆三心满意足,又忽地想起件别的事:「对了,这回要去好几处地方,找祝老四他们帮忙掳人,一个个推三阻四的,我看是又缺教训了。」
云英淡淡道:「石老快不行了,我另想个法子,你也别生事了,能熬过这阵就行。」
陆三这才发现她今日似乎心情很好:「什麽意思?出什麽事了?」
云英眉眼一弯:「刘旭要来了,应该就是这几日到。」
陆三一怔:「刘舜是不信任元昊了,还是不信任你了?」
「那倒不会,我猜……应是北朝旧族想找个自己人填尉平远的坑。殿下拗不过,顺水推舟,也让他这废物儿子来吃些苦头罢了。」
陆三松了口气,不解道:「那你这麽高兴?」
「我这麽想,别人未必也这麽想。你把消息从道上散出去,就说,元昊已成弃子,郢州城乱作一团。」她拽紧陆三的手,眼底映着油灯火光,「承平一定会现身的。」
陆三凝眸不语,迟疑道:「现身又如何,若他非要杀了元昊报完仇才肯走,我们怎麽办?把他打晕绑起来?」
「先见着了再说,总有法子的。」
说罢推了推他,陆三不情不愿地嘟囔:「刚回来又赶我走。」
他顿了下,警惕道:「那家伙又来了?」
云英扯了扯嘴:「能问的都问到手了,还来干什麽?」
陆三嗤笑:「我说崔潜那老狐狸,你说谁呢?」
云英心知上当,顺手抄起榻边香炉砸过去。
「错过这机会,兴许再等两三年,你爱去不去。」
「去去去,这就去。」陆三脚尖勾起香炉一挑,放回桌案上,「你别到时候不走了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