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雪焦急问:「宋嫂,眼下夫人是何状况。」
宋嫂推开正攀附上她大腿的孩子,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看这样子,头脚倒悬,怕是难产。」
「秃驴!你把我们引到这寺中,现在要如何?」芙雪赤红着一张脸,恶狠狠看向元智法师。
元智法师并不搭理她,仍是沉目凝眉在给陈妃施针。他用手指一寸寸摸着陈妃肚子上的穴位,针与鼻尖的汗水直直落下,没有半分犹豫。
陈妃突然呻。吟一声,目光渐渐清朗起来,不似刚才浑浊不堪,她眼中一辆,咬着牙喊道:「李勋,你个混蛋!」
芙雪与李炙同事惊呼。
「娘娘!」
「母妃!」
韩耕耘不禁在想,这个叫李勋的人是谁?为什麽他们听了这个名字,皆是如此激动?
他暗暗记下李勋这个名字。
陈妃剧烈喘息,血色一点点爬上她的脸颊,抱着隆起的肚子在低声哼哼。
贵妇的手向梁上垂下的衣衫伸去,抓住衣衫,将它们缠在手腕上,凭着天生的母性,依然用起了力。
元智法师突然大喝一声:「你们两个谁来?」他的眸子紧紧盯着韩耕耘与李炙。
李炙不解,「你什麽意思?」
韩耕耘也不明白,但他相信元智法师道医术,大着胆子跨前一步,不管也不顾地喊了一句:「师父,我来。」
「很好,双手放在她道肚子上,我牵引着你,你慢慢用力,把孩子正过来。」
韩耕耘心下一沉,什麽,竟然要他做这件事?
他狐疑看了一眼元智法师,见他神色自若,顿时明白他道意思。做这件事的气力必须不大不小,小了调整不了胎位,大了会伤到孩子,而一个八岁孩子的手最柔巧灵活,正是此法的上上之选。
韩耕耘将颤颤巍巍的手放到贵妇人的肚子上,他实在太紧张了,汗水从脑後流到脖後,他抬起肩膀,缓缓揩去脖子後面的汗水。
元智法师的手罩在韩耕耘的小手之上,缓缓地牵引着他用力。
所有人都是屏息以待,不敢出声。
陈妃的手也攀上韩耕耘的手,她的手冰凉彻骨,仿佛不似活人。
「小郎君,你叫什麽名字?」
「伯牛……不……我姓韩……」韩耕耘紧张得语无伦次。
陈妃胸口起伏,轻轻道:「你和这个孩子很是有缘,我想让你给她取个名字。」
韩耕耘抬起头,全然不知该说些什麽,他看到观音像手中的净瓶里不知被谁插了一支兰色的香草,幽香阵阵,与血腥味一同送入鼻尖,他茫然嚅呐:「汀洲之上芷兰草。」
「汀…芷…吗,好名字。那又该姓什麽?」
韩耕耘觉得她这个问题很是奇怪。难道她竟不知夫家姓什麽吗?
她又问:「师父,你俗家姓什麽?」
「谭。施主问这个为何?」
陈妃未答,脸上又徒然痛苦起来,她的脖子向後微微仰去,胸口一寸寸抬起,口中呻。吟一声,身子自然而然地直挺挺向後伸延而去。
「哇!」的一声,从锈红的袈裟下面滑出一个啼哭不止的女婴。
韩耕耘很快被芙雪与宋嫂挤开身子。
他愣愣盯着那个瘦小如鼠丶浑身又黑又红的孩子,手悬在半空,一动不动。
好丑的娃娃!
「哇啊啊啊啊啊啊」孩子哭个不停。
芙雪脱下衣衫,小心翼翼将孩子包好,抱到陈妃怀中。陈妃满是汗水的脸贴着那张青紫的小脸,满足地闭上了目。
「轰隆」一声,绑着衣衫的屋梁终是不吃力,在陈妃放开的一刻竟然拦腰而断,屋瓦从天上砸落,恰在此时,元智法师向前一扑,撑在了贵妇身前,替她挡下了无数碎瓦。
元智法师头上的血飞溅而出,如石头一般,重重朝一旁倒去。韩耕耘跑过去,将他身子翻过来,探了探他的鼻息,一下子向後跌倒,头皮发麻,手脚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