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参见公主殿下。」
谭芷汀的裙摆停在眼前,试探地问:「韩公子,你怎麽了?起来让我看看,可瘦了伤了?」
韩耕耘起身,目光沉沉落在谭芷汀的脸上。
她眨着眼睛,歪头打量韩耕耘,粉嘴一嘟,「韩公子见我好像不太高兴。」
她今日乌发如云,娇若海棠,顾盼生辉间仿佛与太极殿中那个鲁莽弑君的女子浑然不是一人。
圣人的遗诏还扣在胸前,如藏烧红的铁饼入怀,灼得他心烦意乱。
韩耕耘低头道:「公主殿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卑职便告辞了。」
「不许走,看着我的眼睛。」谭芷汀跨前一步,用手指抬起韩耕耘的下巴,目光咄咄逼人,语气却是娇嗔撒娇。
韩耕耘与谭芷汀的目光黏到一处,咽了口水,相对无言。
谭芷汀腮帮子气鼓鼓的,却强忍着没发作出来,她像一只憋红了的桃,「我特意在这里等公子,公子却对我不理不睬,是为何?」
「公主殿下……」
「叫我苍苍!」
「公主殿下,卑职与公主身份天差地别,从前是卑职有失恭敬,冒犯於公主,如今公主已正式册封,绝不能按从前的样子,与公主随意相处。」
谭芷汀叉着腰,「韩公子,我会求哥哥给我们赐婚,待我及笄,就举行大婚!」
韩耕耘惊讶抬目,皱眉,「卑职对公主只有朋友之情,公主择婿,不必考虑卑职,卑职从未存过这样的高攀之心。」
谭芷汀睁大眼睛,呵退众宫人,一步步将韩耕耘逼退,「韩伯牛,你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我就是要你当我的驸马,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韩耕耘咬牙,「公主殿下,卑职虽低微却不卑贱,公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若想要一个玩弄於股掌间的玩物,这朝内大有贵胄子弟丶青年才俊赶着巴结公主,做这个权势滔天的驸马都尉。」
韩耕耘转头离开,谭芷汀在他身後大声道:「韩伯牛,我谭芷汀言出必行,你不可能逃出我的手心,你就等着娶我吧!」
韩耕耘停住脚步,叹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复又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怀中有要杀她的遗诏。此生,她离他越远,就越可以平安无虞。
韩耕耘回到待贤坊家宅。
家中乱作一团,他无故消失几个月,杳无音讯,再回来一身污秽囚衣,却又升了个六品的官,说来都觉得可笑,就好像他每坐一次牢,他的人生就迎来一次翻天覆地的变化。
宅中静悄悄的。
张嫂这阵子担忧过度,卧倒在床。玉娘烧了一大桶热水,在屏风上挂上乾净常服,抹着眼泪对韩耕耘嘱咐:「要是水凉了,大郎叫我!」
「嗯!」韩耕耘淡淡回应一声,将身子泡入温热的水中,把头埋下水下。
不知过了多久,门「哐」的一声被推开,袭来一阵穿堂凉风,刘潭风风火火冲了进来。
韩耕耘太阳穴鼓了鼓,忍不住用手去揉。
「学兄!你总算回来了!」
韩耕耘皱眉,从木盆里站来,抽下屏风上的衣衫,披到自己身上,系住腰带。他的肩膀被刘潭牢牢抓住,像棵葱一般摇来摇去,颠得他头都晕了。
「伯牛,自我阿耶在兴庆宫外看到你後,你就不见了。御史台的同僚说你回乡了,我问张嫂,却又说你没有提及回乡,宫里的人都三缄其口,也不知道你出了什麽事。真是急死我们了!」
韩耕耘扶额慢揉,疲惫不堪,「桃深,有些事情我过几日再告诉你,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恭喜学兄升任御史台侍御史!」
「桃深,我很累。」
刘潭用力一拍韩耕耘的背,「学兄回来就好,你睡你的,我在旁边也歪一会儿,晚些时候同你一起吃晚饭。」
「嗯好。」韩耕耘点点头,歪到卧榻上,头朝内,用一只手垫着下巴,一只手摸着枕头下的密诏,心烦意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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