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退烧药。一兜橙子。加起来能有一千斤重,重得他觉得自己怎么都还不清了。
“我想去找你来着。”
黎建鸣拄着拐迈进来,回手拧了门。
“找我干啥?”
乔季同无措地顾左右而言他:“外面雪是不是是不是很大?”
“还行吧。”
黎建鸣蹬掉鞋,从拎着的塑料兜里拿出一根新的体温计递给乔季同:“夹着。”
乔季同不再说话,双手接过体温计,拉开棉服塞进腋下。
“回去躺着。”
乔季同点点头,刚想往回走,就听黎建鸣道:“去我屋躺吧。有加湿器,也方便我看着点你。”
乔季同刚要拒绝,就听黎建鸣道:“要不然我坐你那屋。”
乔季同的房间只有7平米,单人的小床。他躺下了黎建鸣就只能坐凳子。可黎建鸣现在的腿长时间坐着容易控血。
乔季同犹豫了片刻,老老实实扶着扶手迈上了台阶。
黎建鸣拄着拐进厨房,又补充一句:“不是次卧,是我那屋。”
等黎建鸣端着切好的橙子回到卧室,乔季同已经躺下了。贴着床边,细细的一条凸起,只盖了一点被子。连枕头都没敢枕。黎建鸣走过去,把被子往乔季同身上扯了扯:“躺那么远干啥,我床上有东西咬你啊。”
乔季同翻身过来,从被子里露出半张脸。
一半讨好一半歉意地小声道:“我出汗很臭。”
黎建鸣心尖又是一抽抽,软了语气:“我没那么多讲究,出汗就出。躺边儿上不舒服,过来。”
乔季同明明记得黎建鸣有洁癖。他第一天过来面试的时候,还是坐在塑料布上的。
其实感冒烧这种事,对于乔季同来说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他也不是什么娇气人。盖着被子闷一宿,第二天就好了。有药就吃点,没药也能好。
但此时,他说不说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觉得酸酸地胀。
黎建鸣把手里的盘子递给他:“没切好,将就吃吧。”
乔季同坐起身,接过黎建鸣手里的盘子。拳头大的橙子,用脸大的盘子装,弄得像法国菜似的。可那橙子又切得很难看。四个瓣,四种尺寸。皮被削了,估计是拿菜刀削的,赖赖疤疤的。在外面冻了半天的果肉,凉得冰牙。
可乔季同觉得这是他吃过最甜的橙子。甜得他想流泪。
黎建鸣杵在门口看他吃橙子,看了一会儿,又扭头去给拿药。路过走廊的镜子时,他余光瞥到了镜子里自己的倒影笑得傻了吧唧的。
黎建鸣愣了一下,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他盯着镜子里的脸,恍惚间好似不认得自己了似的。
为什么笑。
因为他吃了自己切的橙子?自己冻得像个犊子似的买来的橙子?
黎建鸣摸了摸下巴颏儿。逻辑不对。
要是反过来还成。自己想吃什么,乔季同冒着大雪瘸着腿去给他买,那他高兴。
可现在上赶着讨好人的是自己,有什么好高兴的?这不犯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