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应当已经给我物色好了人家,不是什麽好人家,却比两位嫂子给我准备的归宿好一些。」
打个大棒再给颗枣,枣就格外甜。
梦渔满打满算不过十九岁,这个年纪的姑娘谁都可以来糊弄两句。
果然,顾夫人在和梦渔吃茶时开了口。
她要梦渔去帮她的长姐。
梦渔问:「该如何『帮』?」
顾夫人尴尬道:「你姐姐迟迟没有身孕……」
梦渔听明白了:「母亲是要我去给姐夫做妾。」
顾夫人红了眼眶,她说:「你姐姐不比你,她是跟着我们过过苦日子的,当年家里没钱,她没机会读书,字都不认得几个,侯府的人因此看不起她,偏偏她的肚子也不争气,如今侯府已有休妻的意思……你就当可怜她,总归你已经嫁过一次,再去清白的好人家做正妻也难。」
梦渔说:「母亲可还记得,当初和梁家有婚约的是长姐?我已替她嫁过一次,如今还要为了她,将我的後半生也赔进去吗?」
梦渔是顾家入京後才生的孩子,老家的婚约自然同她没关系。
奈何父母没办法改掉偏心的毛病,孩子也没办法收回对父母的孺慕之情。
顾夫人听她这麽说,恼羞成怒:「你怪我?我生你养你,你竟怪我?」
梦渔摇头:「母亲要我嫁,我便嫁,母亲要我当姐夫的妾,我就当。我只有一个条件,进侯府後,江南那个绸缎庄,你得给我。」
一个小庄子,不值多少钱,顾夫人一口应下。
梦渔心里清楚,她爹娘是偏疼长姐,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放不下这门和侯府的亲。
顾家不愿意将事做得太明显,留个攀附的话柄给政敌,便让梦渔以看望长姐的名义住进侯府。
侯府本来就嫌弃她的长姐,对她这个上赶着倒贴的妹妹就更看不上了,特地安排了冷僻的院子给她。
刚安顿好,长姐亦莲便哭哭啼啼来寻她。
「梦渔,你帮帮我!」
亦莲嫁的是侯府二房长子罗睿之,在家中排行第三,吃喝嫖赌样样在行,而立之年便染了一身花柳病。
亦莲这个正妻当得尽心尽力,她孝顺公婆丶善待庶出子女,甚至拿嫁妆出来给罗睿之还赌债,可罗睿之依旧不喜欢她。
她哭诉:「我百心百肠待他,他却从不给我好脸色,连带院子里那些贱人也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亦莲也是脑子发昏,她拿自己的付出当秤砣,总要男子掂量。可男子又不是判官,怎麽会在意那秤砣重几两?
他并不在乎妻子的事做得对不对丶好不好,他在乎的只有女人的脸美不美,腰肢软不软。
尤其是罗睿之这样的好色之徒,情义千斤怎敌胸脯四两?
梦渔垂眸:「长姐希望我如何帮你呢?」
亦莲擦去眼泪:「妹妹,你姿容绝世,定能让夫君收心,也定能生下一个结两姓之好的孩子。明日家宴,你好生打扮打扮,随我出席,让他喜欢你,好不好?」
亦莲走後,梦渔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她捧着一盏热茶,任氤氲的热雾攀上她的眼睫,烫出一滴泪。
待泪痕干透时,她也想好了该如何从这泥潭里脱身。
第12章
隔日,梦渔确实好生打扮了一番。
碧色衣裳衬得她肤色更白,眼尾一点胭脂令她冷寂的眼睛生动起来。
她不苟言笑地跟在亦莲身後,看起来难以亲近。可行走间香风涌动,又似刻意勾着人去看她。
罗睿之看直了眼睛,不顾礼节,脱口而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妹妹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亦莲没想到梦渔如此就得到了罗睿之的喜欢,她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梦渔斜罗睿之一眼,不曾接话。
亦莲讨好惯了,生怕罗睿之生气,推了梦渔一下,示意她答话。
罗睿之却并不领情,他恨恨地看着亦莲:「如此粗鲁作甚?」
亦莲心口泛起苦涩,她觉得自己对丈夫而言就是一颗死鱼眼珠,看他眼色都算冒犯。
梦渔这才开口:「姐妹之间玩闹罢了,姐夫这话说重了。」
罗睿之立时满脸堆笑:「妹妹说的是,来,我带你们入席。」
说着,便将她们往主桌带。
罗老太君看不上顾家将姐妹送来攀附的做派,更看不上这个满脑子只有酒色的孙儿。
她咳嗽一声:「坐不下了,把睿哥儿的位子搬到旁桌去,找张空的,坐得宽敞些也方便他照顾那对姐妹。」
罗睿之的父母没出声,这个儿子长到这个年岁不仅毫无收敛的自觉,反倒越发放纵,怎麽看都难堪大用。左右拗不回正道了,他们再懒得管,囫囵活着就是。
梦渔默不作声将一切收於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