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就又是一鞭子。
秦溯呆立在了原地,这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顾知灼斜睨了他一眼,径直进了门。
角门在顾知灼的身後关上,秦溯双手捂着面,蹲坐了下来,发出了压抑到极致的泣声。
顾知灼安置好了玉狮子,进了仪门,随口说了一句:「一会儿把四时送去夫人那儿。」
琼芳笑吟吟地应着,问道:「姑娘,您还去端福堂吗……」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顾知灼扭头一看,福了福礼,笑道:「三叔父,三婶母,南南,你们是要出门?还是特意在等我?」
「我带了熹来阁的红颜酥回来,好吃极了。」
三姑娘顾知南开心地乖乖见了礼,她也就十岁的年纪,脸颊圆嘟嘟的,笑起来眼眸弯弯。
顾白白的目光落在了她捏着马鞭的手上,白皙柔嫩的双手布满了细细小小的伤口,还有刚长出来不久的小茧子。
「你最近在练弓射?」
顾白白眉目含笑,虽是在战场上驰骋多年的老将,言笑举止间却不带一点攻击性。
顾知灼俏生生地点头:「三叔父,您要不要去瞧瞧我练得怎麽样!」
顾白白应了,顾知灼就主动过去给他推轮椅,顾知南小心地挽着陆氏的手臂,跟在他们身边。
顾白白是去岁受的伤。
去岁是个寒冬,冻死了北狄数以万计的牛羊,北狄再次犯境,抢夺粮食。
当时顾白白带着顾以灿守在北疆。
早在第一波寒潮到来的时候,顾白白凭经验就推断,去年会极寒,有暴雪封境,上折求请了粮草支援。朝廷迟迟未允。
北疆苦寒,本就不适合种植,再加之连年都是军饷不足,北疆军素来只囤一季的粮草。
後来,正如顾白白所料的,暴雪来了。
别说是军中了,百姓都断了粮。
北疆军苦撑了三个月,差点失守。
顾白白以身为饵,让顾以灿设下埋伏,打了一场苦战,最後,用他自己的这双腿,换了北狄老王的命。北狄王的死,北狄元气大伤,终於退兵,这一退,三五年内再难举国犯境。
此战後,顾白白回了京城,带着陆氏住到了京郊的温泉山庄养病。
若非阿蛮出了事,顾白白也不会从温泉山庄回来。人是回来了,见顾知灼处事妥当没有手忙脚乱,於是,这些天来,对於府中的一切,他都没有插手,只是单纯的在观望。
这一看,自家大侄女的变化岂止是翻天覆地。
这路数,连他都有些摸不清。
侄女这样大费周折,为的只是中馈?不至於……
顾知灼推着他走着,轮椅走在路上,木头轮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有些颠簸。
她含笑问道:「三叔父,您说,镇国公府会不会有灭门之灾。」
顾白白瞳孔一缩,缓缓地摩挲着自己的拇指。
顾知灼只带着琼芳和晴眉两人,顾白白也只有陆氏和顾知南陪着,所以,顾知灼说出来的话,丝毫不加掩饰,一针见血。
顾知南单手掩唇,压出了唇间溢出的轻呼。
「会。」
顾白白说道。
果然。三叔父并非浑然未觉。
顾知灼慢悠悠地说道:「三叔父,我最近发现,镇国公府的把柄可太好拿了。」
「白昌家的,在京郊有个百亩的庄子,翼州有三个铺子,手里头还捏了上万两银子,这光是贪了采买,贪不了这麽多。」
「太夫人那里的钱嬷嬷,她有一个小孙子,如今在章华书院念书,我查了一下,没查到这小孙子的奴籍。」
「还有,夫人院子里的周嬷嬷,她家的小女儿嫁给了前院郑管事的大孙子。」
郑管事是管着前院书信往来的。
这件事,连顾白白都不知道,他不禁沉吟。
顾知灼无奈地笑了笑,这些大多都是那些婆子们过来自荐时,说出来的,等到内管事们来述职,她或是引导,或是威逼,慢慢地把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消息拼凑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天,她都在忙这个,人也还没有见完。
顾知灼叹道:「府里上下,其心各异。」
「您和爹爹在北疆,无暇他顾,侄女我呢,从前不太懂事,如今方知,咱们府就跟个破烂筛子似的。」
「近则,阿蛮在镇国公府里竟被秦家人堂而皇之地带走。」
「远则,咱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是不是也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呢?」
顾知灼一边推着他往走前,一边说道:「现在的国公府,太松散了。既然夫人当不好这个家,那就我来。」
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