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弯月当空。
回春宫的偏殿里充满了浓郁的药味,连往常最常点的香都没燃。
眼前情?景由模糊渐渐至清晰,和微看着?一二三四五…好几颗人头?,眨了眨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和微姐姐,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在醒着?吗?」
「能?看见我吗小微?」
「……」
众人等了会?儿也不见她?回话。
花榆不禁疑惑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啊?不会?吧,我医术没那麽差啊。」
沉香默默直起了腰,「六哥要是?在这儿肯定会?呛你。」
花榆:「来,呛,他呛得过谁?」
「那是?他不想,」沉香一句话还没说完,被怀疑是?「回光返照」的某人忽然出声:「沈无在哪儿?」
李怀安:「…」
沉香:「……」
见杏:「……」
花榆:「………」
和微没听到回答,挣扎着?想起来,只是?她?不动还好,一动便觉得有无数根细针在自己肚子里翻滚,戳得人生疼。
众人拉脸归拉脸,还是?抢着?过去扶她?。
「你别动,你别动,小心?伤口再扯开?了。」
於是?和微一边小心?翼翼地动,坐在榻边又问了一遍:「沈无呢?」
花榆端过一旁的水递给她?,随口道:「狱里呢吧。」
和微接过却没喝,模样有些急,「他怎麽了?」
花榆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句话说得有歧义,立即补充道:「他没事,沈昀有事,如今他这太子之位是?废了,陛下?不器重沈无还能?器重谁?派他去审人呢,要我说这老皇帝也是?该,他,」
说话声戛然而止,倒不是因为这番话有多大不敬,而是?眼前神情?闪动的人。
「阿姐。」和微忙拉住见杏的手,却不知从何解释。
见杏拂开?和微的手,浅笑道:「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不用解释。」
她?说着?,要去端一旁的药壶,却不慎被滚烫的瓷壁烫了一下?。
「诶!」花榆在身後想拉住她?。
见杏却躲得快,匆匆摸了下?耳朵,端着?药壶往外走,「无碍,我再去煎一服药。」
和微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收回目光,手无意识地蹭了下?脸,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脸好像变细腻了不少?。
「看。」沉香忙指着不远处的铜镜示意和微看,「变回来了。」
和微有些诧异:「这麽快?不是?说…若只用烟罗昙易容,这层脸皮起码要七日才会?自然脱落麽?」
「谁知道呢,」花榆耸耸肩,「就像我没搞明白沈无到底是?怎麽一眼便能?认出你一样。」
和微想了想,语调轻扬:「可能?…是?我想刀他的眼神太让他熟悉了吧。」
花榆又耸耸肩:「呵,不怎麽信。」
和微笑了笑,把手中的茶喝完了,才想起来问:「容娘娘呢?」
沉香坐在一旁晃了晃腿,「容娘娘跟父皇在商讨事情?呢,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说在说什麽。」
她?思?索的眉头?又缓缓疏解开?,「不过此事後,应该不会?再有什麽大事了吧?终於可以平平安安地继续活着?啦!」
李怀安在她?身旁握拳咳了咳,也说不准是?咳还是?笑。
倒是?花榆悠悠哉哉地说了一句:「这麽乐呵,小心?你的一语成谶。」
和微看着?他们说笑,欣慰之馀,又生了一些怅惘。
她?怅惘的地方,是?怎麽想「陛下?器重沈无」怎麽怪,好像「器重」二字在陛下?身上便从来没体现?过似的。
她?怅惘的地方,是?牢狱。
黑沉沉的凉水足足淹至沈昀的腰际,他双手皆被铁环桎梏住,头?微偏着?,不知是?死是?活。
他胸口的那处重伤似乎也被水淹没了,肉眼看分不清在哪儿。
沈无与?他对峙良久,忽而拎着?剑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前,在水边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