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娘子款款入了书房,低首行礼:“圣上。”
“那?日你与朕所说炸汤圆的法子,可还记得?”
官家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看她。
“臣妾记得。”
娴娘子软声。
“好,”
官家说着转过身去,“朕怕把汤圆炸成一锅糊浆,你精通此道,便由你去,帮朕把炸好的汤圆完好无损地捞出?来。”
-江满梨拎着食盒,并谏安、张尤两人快步入了廨房时?,孟寺卿正度步于堂中央,手里执本巴掌大?的小册翻阅。
霍书与宋钊几人站在?旁侧,脸颊上挂着些许泪痕,姿态恭谨。
江满梨眼?神扫过阿霍,目光落在?孟寺卿手中的小册上。
那?小册是以细绳装订好的,透薄脏污,看起来缺页少角,或当说每张纸页俱不一样。有发黄,有发灰,有背面细细麻麻写?满了小字,有边角已经摸得软烂起毛的,亦有看起来厚实崭新的。
当是从取自不同处,急急慌慌之间撕下或裁下当白纸来用,最后攒起来合为一本。
便是当朝副相、中书侍郎陆沛元贪墨之铁证。
“可惜啊!可惜!”
孟寺卿连叹三声,抖着那?小册,“账目明细,出?入条款,笔笔详尽重击要害,唯独全册不提一个’陆’字!”
又转头问霍书:“当真没?有旁的了?就这一册?”
霍书无声落泪,面色痛心疾首,道:“阿爹含冤,拼了性命才留下这一册,又设法藏得周全。阿爹阿兄皆因此而死,若再有其他,或提一个’陆’字,这册子恐怕……恐怕愈发难以得见天日。还望大?人体谅。”
除夕夜余昊苍设计捉江满梨,小六以为杀定了霍书,吐露出?他阿爹与某位大?人物有过节一事?,又暗示阿兄亦为此丧命。
霍书深知?阿爹定是被人陷害,可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日与江满梨同去寻陆嫣、许三郎看铺子,无意间见到那?家生德当铺,猛然想起阿兄离世前确实与他说过几句奇怪话。
枣大?的一个草绳结。是阿爹在?牢里给阿兄,阿兄临走时?又转交给他的。把绳结放在?他手心时?阿兄已经神志模糊了,断断续续交代他道:“若是日子过不下去,没?饭吃,就拿着这绳结,去崇济坊寻一家当铺,当了,日子就能过下去了。”
寻哪家当铺?阿兄没?来得及说。
霍书起先?只当是阿兄说的胡话。一个草绳结,能当什么?东西?偷着轻轻扒开看了那?绳结里头,也不曾藏着什么?金银珠宝。
大?约是阿兄弄错了罢。这般想着,便将那?草绳结日日拴在?腰上,只做个念想。
可经历除夕那?日再回想,愈想愈不对劲。再细思自个当街被打那?次,那?些人好像确实趁乱在?他身上搜索了一番,没?找到什么?东西,才将他打得愈发地狠。
难道阿兄也是这样被打死的么??难道那?些人要找的就是这草绳结,只不过因着它?实在?太普通,才未把它?放在?眼?里?
霍书脑子里嗡的一下。对江满梨编了个找教?书先?生的由头,每日往崇济坊的当铺里奔波,一家一家地问。每一家都赶雀一样让他莫要捣乱,直到今日。
那?当铺掌柜的本也是要赶他出?去,却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犹豫了几许,收了那?草绳,当真转身进了里间,取出?个带锁的匣子来。
匣子砸开,里头便是这账册。
册上并非霍书阿爹一人的笔迹。一行一目,或拿笔书、或以针刺,从前年岁中至案发前二月,字字砸实京城贪墨大?案脏银之去留,条条惊心触目,恰与大?理?寺所查实的、几家商船以运蒜之名偷运脏银出?京之数目日期相合。
贺骥撩帘而入,手里捧着几份卷宗,交与孟寺卿过目,道:“军饷短缺事?发之前,三司度支诸案有四名郎中被处死,罪名通谋纵火杀人。死者五人,皆为新城一家妓馆的歌女?。”
又道:“卷宗上没?有大?理?寺和刑部的钤印,犯人以疑难杂案之名从军巡院直送御史台诏狱,隔日便处死了。粮料案度支郎中霍新永,便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