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桓衍回到寝殿就召来刘如意:「过些天会有礼部的人上门,你和他们商量着,把亲事准备起来。」
虽说这门亲事早已板上钉钉,可真到来临的这一刻,刘如意心里还是有些发堵。
他是沈皇后精心挑选出来伺候容王的人,自幼跟在容王身边,知道容王儿时在宫中的艰难,更知道这门亲事是怎麽来的。
沈皇后选自民间,封后之後沈家虽封了伯爵,却空有爵位无甚权势,加之沈皇后一直不得宠,恭敏亲王薨逝後,沈皇后企图为自己的孙儿争夺储位,可惜最後还是输给了苏贵妃和二皇子穆王。
沈皇后久病多年,经此一遭彻底倒下了,先帝便暗示左右将皇后药食服御裁剪大半,有意无意地想要让沈皇后病逝,还是容王想办法偷偷从宫外弄了药进来,才不至於让皇后病情恶化。
群臣知道先帝要等中宫病逝,好立苏氏为後。
沈皇后自己也知道,被先帝和苏氏欺压了二十多年,失去储位已经是她平生一恨,她绝不可能再将她的位置拱手让给那个女人。
沈皇后凭着一口气撑了下来,苏贵妃却和已经被立为太子的穆王翻脸了,太子抢在苏氏向先帝请旨之前替自己的两个儿子定了亲。
彼时先帝已是高龄,苏贵妃却还年轻,她想要苏家富贵得以延续,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和皇室联姻。
萧氏王朝到了先帝这一代已经子嗣凋零,除了病逝的皇长子和苏贵妃早夭的两个小皇子,成年且身体健康的皇子只有两个,一个是二皇子穆王,一个是三皇子留王,二皇子穆王有二子,年龄与苏家的几个女孩相当,留王家只有几个女儿,一直没有生出儿子来,这也是留王没有角逐储位而是早早去了封地就藩的原因。
然而穆王成为太子後,立马翻脸不认人,偏偏苏贵妃还有苦说不出。
苏贵妃只好将注意力放在其他宗室上,偏偏先帝几个兄弟的子嗣不是不成器就是没有适龄的婚配对象。
苏贵妃病急乱投医下想到了沈皇后的孙子,时年十二岁的萧桓衍。这个孩子如一株将将长成的小树苗,挺拔秀丽,生机勃勃。
听讲学的师傅们说,皇孙的书读的很好,骑射也十分出众。
苏贵妃心中百转千回,她独得圣宠,偏偏两个儿子都没留住,皇后无宠,中年丧子,却还有这麽一个优秀的孙儿。
沈皇后活着一日,苏贵妃就不可能让皇孙夺得储位。可今时不同往日,苏贵妃和苏家都没得选。
容王失了储位,不能对苏家做什麽,但皇家的权势和富贵仍在,而穆王登基後,若要保住一世英名,也只能好吃好喝地养着长兄的儿子。
如今这个境况,苏家和容王的亲事竟然成了最好的选择。若是能趁机添把火将沈皇后气死……那真是再好不过。
刘如意清楚地记得那天,他陪着小殿下在偏殿给皇后煎药,突然有乾清宫的太监过来传旨。
刘如意略微有些诧异,自从沈皇后搬到偏远的别宫,皇上对这边不闻不问,哪怕小殿下是当今圣上的嫡孙,也不过是年节时在宫宴上给皇祖父磕个头罢了。
这冷不丁的,不知道传的是什麽旨。
来传旨的人是曹忠手下的一个随堂太监,皇后无宠,连带着皇帝身边的人都敢怠慢中宫,苏贵妃一应事宜都是曹忠鞍前马後,给皇后传旨却只是随意派了个随堂太监过来。
刘如意饶是看惯了宫里的踩高拜低,还是有些窝火,却又只能忍气吞声。
随堂太监道:「圣旨是给皇孙的,皇上说了,皇后病着,特恩准不用起身听旨。」
刘如意看了眼身旁的皇孙,十二岁的少年已经从容地跪下,刘如意紧跟着跪下。
圣旨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将苏氏女赐婚给皇孙,第二件事是封皇孙为容王,封地明州。
随堂太监是在厅堂宣读的旨意,皇后在内室听得清清楚楚,在念到「兹有钦安伯长孙女品貌出众,娴淑大方,特以指婚嫡皇孙为妻……」时,只听内室「啪」的一声,瓷器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突兀又清脆。
刘如意满心震颤,又气又怒,可他只是个奴才,什麽都做不了。
宣旨的太监略一停顿,咬牙将圣旨读完,然後道:「还请皇孙接旨。」
萧桓衍依然无惊无澜,镇定道:「孙儿接旨。」随後起身示意刘如意拿银子打赏太监,「可否请公公递个话给皇祖父,皇祖母病重,孙儿请准太医来为皇祖母医治。」
那太监略一忖度,同意了,随即快步离开别宫。
萧桓衍转身进入寝殿,沈皇后半边身子探出床榻,药碗被打翻在地,人已经晕了过去。
这次太医来的很快,大概是皇帝对这个孙子听话的一点嘉奖吧。沈皇后在太医的救治下清醒过来後,不顾旁人在场,紧紧抓着萧桓衍的手大骂:「我好歹与他是结发夫妻,他为那个女人作贱我不算,还要作贱我的孙儿,如此刻薄寡恩,我倒要看看是他先死还是我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