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同:……
“这么严重吗?”
晚上,苏景同身上扎了几针,双目赤红,左正卿是对的,假使这会儿他身上没针,知道真相后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
苏景同想过很多左正卿的遭遇,比如周文帝像西南王一般下毒、下蛊,比如真对左毓做些什么,刺激左正卿,他没想到周文帝给的是最侮辱的方式。
那天,周文帝让他回津门,明确告诉他前几次抗旨他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再抗旨定治左家的罪,左正卿或许不在乎,左正卿他爹奉圣旨如圭臬,被周文帝拿捏地死死的。
左正卿在临华殿外长跪不起,请周文帝收回成命。
周文帝没再见他,夜里,左正卿跪晕过去,被人送回左家。
第二天,左正卿又递牌子进宫,周文帝不允进宫,让他即刻出去津门。
左正卿在宫外长跪,请周文帝收回成命。
周文帝确定用不动左正卿了,打算派大皇子去接手津门战场,并去信给东瀛人,告知他们改由大皇子合作。
左正卿派人在出城路上截留了周文帝的信,伪造了新信,骗东瀛人入了一个圈套,又去信给苏季徵,让他好好利用圈套,尽可能地宰东瀛人。
左正卿没杀周文帝的信使,扣下了他。
信使彼此之间有联络,这个信使失联半天,宫里察觉到了异常,紧接着东瀛人战场失利的消息传回京城,周文帝弄清是左正卿下的手,勃然大怒,急诏他进宫问罪。
左正卿提前摘了官帽,除去官服,进宫戴罪。
八十廷杖。
苏景同不敢信他的耳朵,他怀疑自己今天一定没睡醒,晕晕乎乎,所以耳朵出了岔子。
左正卿的身体,怎么受得了八十廷杖?
铁打的侍卫都要伤筋动骨数月,何况左正卿?
左正卿被抬回家时,高烧不退,几个太医来看过都说不大好,叫提早准备后事。
抢救一夜,不见好转,后来是从乡野中找了个土大夫,给左正卿喂了颗吊命的药丸,土大夫见效快,用料猛,能把身体剩余的活力激出来暂时度过眼前的困难,虽把左正卿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这药伤身的厉害,只怕余生缠绵病榻难见好转。
津门局势难测,东瀛人损失惨重,苏季徵气焰正嚣张,派大皇子这废物过去用处不大了,还是得有个能扛事能做主的人过去。周文帝放弃了左正卿,转向左毓,左家一门双杰,左毓想必也有她哥的本事。
密旨下给左毓,左毓抗旨——她在宫中不清楚外面的形势,不清楚津门之乱的前因后果,但她哥既然多次抗旨到触怒周文帝,她哥定有判断,左毓相信左正卿。
左正卿抗旨的前例在,没人知道周文帝恼羞成怒之下会不会对左毓做什么。
左正卿和左毓的娘亲和他们的爹生了剧烈争吵,娘撂话要是他们爹还守着老古板的思想,任由女儿困在宫里,任由儿子遭罪,她二话不说马上带两个孩子和离归娘家。
他们爹无奈,着手从宫中营救左毓。
左正卿醒后,因他动弹不得,不方便自己行动,于是叫人将他送到津门去。他娘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好好在家养伤不行吗,非要上前线干什么去?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再搭进去可怎么办?
左正卿笑笑,假使此刻有面镜子,他能看到自己脸上死气萦绕,脸是青灰色的,双目涣散,眼见随时可能要备后事,但他没有镜子,在丹药的作用下,他感觉身体中有一股热流,支撑着他的精气神,他想当然地以为自己状态还好,不至于太糟糕。
津门他得去,现在的局势是他一手促成。周文帝不会再派大皇子去了——他知道大皇子应对不了津门的局势,被坑的东瀛人或者苏季徵随便哪一个都有可能宰了大皇子。他得去津门,把残局收拾完。
他起不来,便在马车中、军帐中指挥,让一亲信来回传消息。
周文帝厌烦了左正卿,安排禁军在战场反水。
江天能从千军万马中把左正卿救回来,不光是因为他武功卓绝,还因为左正卿只能趴在马车中上阵指挥,有马车做缓冲,万千箭矢被挡在马车外。
津门之乱平息后,左正卿熬不住晕死过去。苏季徵身死,京城在大规模清算苏家。周文帝原是要把卖国的罪名推给左正卿,但最终是左正卿打退了东瀛人,理由暂时站不住脚,只能先按下,观察左正卿还能不能活。
周文帝无法对外解释他为什么对左正卿大雷霆,于是宫里抹去了关于左正卿生受了八十廷杖的事,相关知情人能灭口的灭口,不能灭口的都守口如瓶,权当此事没生过。左正卿的重伤对外宣称战场受伤。
左正卿受杖后本该好好休息,但他重伤后一刻不得闲,在津门战场劳心劳力,完全没恢复好,又一次到了生死线。
左家把先前救了左正卿的山野大夫送到了津门。大夫犹豫不决,左正卿的情况不再来一颗吊命神药,左家真得准备后事,但若再来一颗——不到半月的光景连吃两颗,这辈子也算毁了,缠绵病榻,行走坐卧都十分费力。
江天做了这个决定。
既然不吃会死,倒不如赖活着,等缓过劲慢慢调理。
把左正卿送回京城的话,周文帝未必不会下第二次毒手,且江天公然违背周文帝杀左正卿的旨意,他一芥草民,回去必死,京城两人万万回不去了。江天带着左正卿一路向西而去,投奔顾朔好了。
“没事的,”
左正卿安慰苏景同,“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苏景同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如果此刻没有镇定针,他早炸了,苏景同磨着后槽牙,“老匹夫,死得太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