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夜总是诡秘得可怕,唯一可见的光是月亮,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漆黑的山上,不知哪一脚就踩空摔下去,少有敌人会选择在晚上起攻击。
提灯更不安全,山中有野兽,会寻光而来。
因此,顾悯这头夜里的巡逻要比白天宽松得多,营地外撒着一圈驱散野兽的粉末,负责值夜的士兵也都没多少精神头——军营里粮草不够用了,为了节约粮草,顾悯叫掌勺的把每顿饭的量减少至一半。
大家吃不饱肚子,又心里惶惶,顾悯只有少得可怜的兵马,龟缩大山不敢出,从外面借来兵,照旧不出战,也不知是要干什么,如果失败了他们全都是叛国大罪最轻流放,如果顾悯赢了……
似乎也不太可能。
对手要是周文帝,或许还能试一试,对手是经过多年战争的西北军,实战经验丰富,也不知怎么才能赢。
将士们各自沉默着想出路。
一只精锐小队在这荒凉的月色中,悄然攀上了山。
只要找到西南军的大营,想找到顾悯和苏季徵所在的位置就不难,只要找守卫最严的地方就行。
正常的巡逻是三人一组,一共十组,来回在营地附近走动,但山里黑得早,伸手不见五指,加上大家都饿肚子,心里各有算盘,巡逻的人假意动动,实则就在小圈打转,几个小组之间彼此不通气。
小队观察片刻,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接近了巡逻组,两手突兀地掐住巡逻组的脖子,他们顶着风寒从山脚上来,手比寒冰还凉,在漆黑的夜里,突然出现一双冰凉的手掐住脖子,像是遇上了恶鬼,巡逻组惊恐之下还没来得及出声音,便感觉脖子一疼,失去意识。
小队轻手轻脚换上西南军的衣服,混进了西南大营中。
临走前,小队拖起一个已经死去的巡逻兵,两人一手架着他的一个胳膊,一起进了西南大营。
山里的山洞不多,山洞挡风暖和,只够顾悯和几个高级将领住,西南军不少在外搭建的帐篷,这个时节搭帐篷,纵然是西南同样感觉寒风刺骨,于是士兵们尽可能缩在一起,一条被子不够用,几人缩在一起,共同盖几人的被子,好增加些温度。
整个西南大营少有在外行走的人,还有不少帐篷能闻到劣质廉价的酒味——冬天靠这个取暖。
小队没打灯,他们是万里挑一的好手,轻功一顶一得好,在军营中行走几乎没出声响。
但只轻轻走过,都能听到不少西南军在抱怨:有嫌肚子饿吃不饱的;有抱怨天太冷帐篷不暖的;有在山里待得心浮气躁活似被囚禁,想下山自由的;有挂念在山外的妻儿父母的;有骂骂咧咧希望早死早痛快,赶紧决战的。
从外围绕过无数帐篷,只有六个山洞有人把守,两个看守严密,四个只象征性地有四个士兵执勤。
看守严密的两个山洞,一个亮着灯,一个黑灯瞎火。
小队成员默默看向带队的江天,江天全部摇头,苏景同交代过他,以徐幼宜的神经病作风,虽然他不觉得顾朔他们能找到苏季徵的位置,但也会安排后手,两个山洞里都不会有苏季徵,如果他们进去,迎接他们的会是西南军的埋伏。
江天拿出一串哨子,分给大家。小队一半的人四散在不同地方,吹起哨子,哨子是模拟黑熊叫声的。
西南山里最常出现的野兽就是黑熊,黑熊吃人,攻击力强,西南军在营地外洒的粉末多数是防黑熊的。他们也熟悉黑熊的声音。
因此黑熊声音一起,帐篷便躁动起来,不少士兵手忙脚乱裹上盔甲,带着弓箭出来,大家单独对上黑熊都是死,最好能一起把这些畜生射杀。
江天紧紧盯着那四个看守一般的山洞,顾悯从其中一个披着大氅匆匆出来,“外面乱什么?顾朔打上来了?”
隔壁两个山洞同样被声音惊动,出来人,观他们的衣服是西南的高级将领,“是黑熊的声音。”
“慌什么,”
顾悯道:“区区几只畜生,一军去防守营地、四军寻找黑熊射杀。”
“是!”
只剩最后一个山洞的守卫不动如山,仿佛天塌了都和他们无关。
小队的人朝最后一个山洞跃跃欲试,那应该就是关押苏季徵的地方了吧。
江天摇头。
他把带在身边的那个已经死了的西南巡逻兵,一脚踹进最后一个山洞。
最后一个山洞瞬间火光大亮,万箭齐,不知山洞中埋伏了多少人。
“来得好!”
顾悯高声道。
顾悯冷笑:“真以为本王愚蠢到不知你们的小把戏吗?”
江天沉默:你好像确实不知。
顾悯大步流星往最后一个山洞走,他倒要看看在万箭齐下,顾朔的兵有什么本事。
顾悯走到最后一个山洞前,山洞里乌央乌央都是顾悯的士兵,地上有个被箭射成刺猬的人,穿着顾朔西北军的衣服。虽然山洞中燃着火光,到底是晚上,顾悯没看清箭伤下毫无血液,明显去世已久。
顾悯皱眉:“才一个?”
他话音还没落,江天手一挥,三支燃着火焰、绑着稻草还浇了油的箭朝其他三个普通山洞射去,紧接着一群人把稻草射到山洞门口,箭点燃稻草,山洞瞬间成了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