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遮着阳光向陌九望去,“时辰已到,你可以下来了。”
听到这话,梅花桩上的陌九挺了挺身准备跳下来,低头看了看,身体抖了下又停住了,“三哥,我、我,腿软。”
“那你就在上面待着吧!”
祁连说完转身就朝院外走去。
“三哥,你去哪儿?”
“伙房,午膳。”
午膳时间一过伙房就会关门,而祁连已经消失在院门外,陌九心下一横,放松了下双腿,数了声“一、二、三”
,往下一跳。
身体险险越过仙人掌丛落在空地上,但刚刚扎马步耗尽了力量,双腿一软,身体前扑,一头狠狠栽在地上。她爬起来,顾不得拍拍身上的土,朝外面跑去。
正当她越过院门向前冲的时候,转头却看见祁连正在不远处的树荫下面等着她,并没走远。
完成一天的练习,陌九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学寮,一头栽倒在床上。今天身上的衣服是湿了干,干了湿,被汗水浸泡地有些泛黄,全身黏糊糊的。
可是她爬不起来,动都不想动,只想躺着。她多希望有人能打来热水灌满澡盆,然后她整个人浸在水中,让热水浸透皮肤,消除这一天的疲惫。可四下无人,她不情愿地撑着坐起了身,半梦半醒之间自己打来热水,简单洗漱后进入梦乡。
第二天又是如此,此后估计天天都是这样。
初二一过,辟雍又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每天大清早陌九跑去竹林操练一番过后才去上课,下学后赶紧啃两口馒头又消失不见。这让同行的郑龄完全一头雾水,这刚开学任务也不重,陌九到底在忙什么呢?
这日正好一起用晚膳,两人对面而坐。郑龄看着面前正专心致志埋头吃饭的陌九,好像黑了还瘦了。他却无心吃饭,几乎是把米饭一粒一粒地送进嘴里,夹起菜又放下,欲言又止。
陌九注意到眼前人的异常,询问道,“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不,没有没有,我没什么心事。”
他吃了口米饭,装作不经意间问道,“小九,你最近在忙什么呢?整天神龙见不见尾。”
“嗐,就这事儿啊?你直接问不就行了,还整这花里胡哨。”
陌九打着哈哈回答,“这不,身体素质赶不上同门,每次比试都垫底嘛,笨鸟先飞,就多锻炼锻炼呗!也值得你这样不好意思问出口。”
“哎,你别说,我还真越来越捉摸不透你了。”
郑龄低头叹了口气说,“那年夏天,京郊乡间一夜间就多了一户小宅。我好奇心重,有意无意往院子里瞟。谁知这么不凑巧,有一次偷看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小胖娃娃在院子里也盯着我看,当时我心虚地转头就跑。连着几天,我都在家里憋着不出去。后来实在心痒难耐又跑去了那小宅前,躲在柴垛后面悄悄看,一转身又看见了那个胖娃娃。我被吓得连连后退,那个胖娃娃奶声奶气地对我说,‘哥哥,你还想跑吗?’那一刻,我愣在原地,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胖娃娃说‘我刚跟着母亲搬来此地,我可以和你一起玩吗?’我看着她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后来我们一起玩游戏,一起在田里偷西瓜,一起挨骂,其实现在想想还蛮好玩的。”
他看向窗外,似乎在怀念那个夏天。“后来村里面都说她是私生子,让我离他远一点。可私生子又怎么样,我就想和她一起玩。”
陌九握住他的手,“郑龄,我们现在还是在一起啊。一切都没变,你和我玩没变,你保护我也没变。”
“那天晚上,一夜之间,一切消失不见。我伤心了很久,想去找你。可身无长物,连村子都出不去。转眼间,我们竟然在这里相遇。原来你是陌府的小公子,我早该想到你的身份肯定不一般,否则不会来去匆匆,不留下一丝踪迹。”
“郑龄,不管在外人眼里我是谁,你都是我第一个也是永远的朋友。”
郑龄看着陌九真挚的眼神,点了点头,“对,永远的朋友。”
“冲这个情分,你帮我再去点两份小笼包。我跑了好几趟,有点不好意思。”
郑龄翻了个白眼,“哦,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一笼猪肉大葱馅儿的,再来一笼芹菜馅儿的。再要一壶茉莉花,去去油,我怕长胖。”
不等陌九说完,郑龄快步朝厨房走去,怕耽搁一会儿,她还能说出个满汉全席来。
吃完晚膳,天色已暗。陌九一路小跑到竹园,还是晚了。书房门开着,祁连正在看书。她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桌前,“小九来晚了,还请三哥责罚。”
祁连眼皮也没抬一下,淡淡说道,“嗯,你明天不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