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一瞬怔愣,江随嘴角笑意淡了两分,垂睑盯着她。
片刻後,仿佛终於回忆起那天俩人争执的场景,他唇角又漫不经心翘起,薄薄的眼睑上下缓耷,仍是那副闲适懒散的语气:「别冤枉我,我原话可不是这麽说的。」
林鸢微眯了瞬眼,眼底没来由地一热。
肉里那根刺,像有人瞧着新鲜,捻着指尖,往深处轻轻一转。
原来妄图用自贬引起对方在意的时候,就已经是在自找难堪。
原来对她来说耿耿於怀,反覆自我怀疑的一句话,在他眼里似乎不过是一句……损友之间从没放在心上的玩笑。
北城初秋的夜晚并不凉,风却刮得有些深。
小姑娘清澈漆黑的眼,在路灯下泛起清凌凌的薄光。眼窝都被吹得微红。
江随一顿,夹过烟的指节蜷了瞬,自然地伸手,讨饶般,想去拉她手腕。
唇角漾着好看的弧度,终於是努力放低姿态的语气,说的却又是另一回事:「行了,我现在真没女朋友。」
仿佛她的回避,她的在意,她武装起来的镇定,都是矫情地为了他来哄她一哄。
林鸢被他这副模样点燃了脑袋里的引线。
他到底将她摆在什麽样的位置,需要和她解释这些?
他到底明不明白这样暧昧的态度,这些亲近的动作,只会让她因为如此模棱俩可的,自以为是的「特殊」反覆猜测和自我拉扯。
火药在他指尖触上来时炸开,林鸢猛地避开他手,後退一步,语气平静道:「和我有关系吗?老同学。」
第5章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一小时後,林鸢靠在富贵咂舌的会所真皮沙发里,品尝特调鸡尾酒。
她为什麽不来?
显得她害怕面对什麽一样。
一整层楼,就是一个巨大的休闲区,只接待同一批客人。偌大的,美酒佳肴,歌舞升平。
主包厢里,内凹的回字形大理石茶几中央,用号称明代的酒具做冰桶,碎冰里躺了几瓶价值不菲的洋酒。有人在另一侧吧台边喝酒聊天,有人站在麦克风架边点歌。高中时就爱玩儿几杆的男生,上一边打起了斯诺克,有几对男男女女去了隔间的水疗室做spa。
每个项目边都站着侍应,随时待命。
林鸢只想安安静静喝一会儿酒,半小时後就说自己不胜酒力,然後走人。
免得一起结束时,还要假笑寒暄。
体委中气十足地唱了几首,坐回林鸢旁边,麦克风架子边坐上另外个男生。
新歌的前奏响起,音乐舒缓,应是首不会太快乐的情歌。
果然。
——「你大概是个盲人,
看不到我嬉笑里的诚恳,
都怪我孤陋寡闻,
错把你的礼貌当做认真。」
林鸢不常听歌,上学时工作後,作业和作图时都喜欢保持安静,否则思绪很容易陷进曲调和歌词中去。
她此刻无事可做,捧着无酒精的漂亮鸡尾酒小口啜引,自然认真听歌。
——「要怎麽启齿,这深藏的心事。
常年寄居在我日记的是你,
擦身时馀光都不给的是你,」
林鸢猛地一顿。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
除你之外都知道这个秘密。」
在这句歌词跳出来时,林鸢头皮都有一瞬间缩紧的感觉。
难以名状的紧张和慌乱,顺着发根揪紧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
像她做过的那个噩梦,穿着吊带裙露出背心肩带的少女,在明明锁好的试衣间里,被人猛地拉开那扇小门。
林鸢有一瞬间的慌神,一种秘密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突然戳穿的恐惧。
即便这秘密无人知晓,也无人在意,她却还是在那一刻兵荒马乱到不能自已。
她突然庆幸手里的鸡尾酒已经喝掉半杯。
缓了几秒,她想镇定地再喝一口酒,喉间却像学生时代每一次跑完800米後,哽着一团东西,咽不下去。
第一遍歌词唱完整的时候,林鸢站起来去洗手间。
等她走远到听不见的那刻,歌词落到最後一句,第一遍时没有的一句:
——「比起朋友这样的关系,宁愿从未认识过你。」
吧台边江随手里的酒杯,仿佛因为杯壁沁出水汽而有些滑腻,微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