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澈模糊不清地笑了声:「一开始只是眼睛有些不舒服,小女孩儿喜欢关了灯打手电在被窝里看恐怖小说,锺老师给她开了两盒眼药水,送她离开是顺路,他当时准备到一餐吃一碗面。」
舒意目光停在面前的白色汤碗。
周津澈深深地吸气,尾音漫溢束手无策的伤感:「报复性行凶,从一楼砍上来,刚好撞到他们在楼梯口,锺老师还在和丁璫说保护眼睛的注意事项,那把剁骨刀从天而降,自上而下地贯穿了丁璫的右眼。」
舒意心口一窒。
她哑然,想起少女紧闭着眼睛在她怀里抽搐呼痛的模样。
「丁璫,她……」
「锺老师和行凶者扭打在一起,他那拯救了无数人的双手挡住了招招致命的刀锋,一连十七刀,十一刀在他身上,六刀在丁璫身上。」
周津澈咽住紧涩嘶哑的喉咙,半晌,他转脸看向舒意,眼底清晰地起了红血丝。
「锺老师没救回来,丁璫,下了三张病危通知单,好不容易保住了命,但也失去了一只眼睛。」
周津澈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微蜷了下,一种看不见的痛感从指尖刺到神经末梢,他额角钝痛,掌根不由自主地用力摁着侧额,青筋紧绷而突跳。
这是一段鲜血淋漓的往事,这是一段刻在所有市一院医务人员心底无法被时间消弭或磨灭的痛楚。
舒意缓缓靠向椅背,她听见周津澈深了又深的呼吸——
不,这已经不是呼吸,而是某种隐晦又绝望的求救。
舒意低着头,缓缓把他摁压掌心的手指拨开,一根一根,耐心地展开他的手心。
她把自己放进去,像一个迟来的锚点,定住了他的心。
「後来呢?抓到凶手了吗,判了什麽刑?」
周津澈苦笑一声,尾音有种别扭的颤栗。
「精神病患者。一条鲜活的人命,一只本该灿烂明亮的眼睛,最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舒意彻底说不出话。
她想起丁璫,想起无力倒在血泊里的王主任,想起那位素未谋面的钟老师。
多不讲道理的事情。
舒意神色黯淡,陪着他沉默地收拾餐余,又陪着他回到诊室。
上楼时,两人默契地避开了大厅,绕了另一条西苑的小路。
叶里昂和许熠摇都在,舒意一一打过招呼,许熠摇勉强地提了提唇角,每个人的沉重心情几乎都写在了脸上。
「你晚上还要忙,我先回去了。」
周津澈捏了捏她的手,轻声:「抱歉舒意,我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家。」
「没关系。」
她静了静,单手握着的手包叠在腹前,细微短暂地笑了下:「我到家了给你消息。你也是,下班了和我说一声。」
。
夜里十一点完成交接,周津澈勾指摘下蓝色医用口罩,因为长时间佩戴口罩的关系脸部陷出了淡白色的凹痕,他背手转开水龙头,借着冷水冻醒理智。
日历又翻过一页,就快十二月了。
今年宁城的冷空气来得早,住院部楼下的小公园谢了满地金黄,银杏不复往年盛景。
他的目光平平地移过窗边,手指冲洗许久,冷意顺着四肢百骸游走到额角青筋,因为过度疲累和无法驱散的片段式记忆逼得紧绷。
关上水,汩汩水声暂停着这一片的静谧。
周津澈换上私服,和相熟的几个同事打了招呼,驱车返家。
如今他对市一院往返万海豪庭的路线愈发熟悉,知道早高峰和晚高峰时应该错开哪一条道路,也知道要想瞒住舒意,需要把车停在稍远一些的公共停车区。
他想起很久之前被舒意开回去的benz,他有多台车可以换着开,因此也不着急拿回来。
无风无月的深夜,唯有一簇一簇明媚蓬勃的西府海棠还在盛放。
周津澈停了脚步,路灯斜着他清隽孤孑的身影,他站在楼下,望见那一盏不是为他,但长久驻留的暖黄色灯火。
不知道舒意睡了吗?他想。
电梯轿厢的香氛又是一阵陌生味道,似雨後禅香,鼻息弥漫冷质的味道。
他走出来,目光却落在大门紧闭的A2。
不知道过了多久,舒意踩着温水从热意缭绕的浴室里出来,她在浴室玻璃门前的脚毯子踩了踩,白色毛巾将头发包裹成电影里女明星出浴时的模样。
隔音非常好,她当然听不见一墙之隔传来细微隐秘的开门声。
舒意站在镜子前,她苛刻地审视自己几秒,肤色净透苍白,唇却让温度过高的热水洗得红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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