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万龙掂了掂满满的竹篓,抬头一看,便明白了周大妈的意思,朝着周子渔他们走了过来。
元溪跺着小脚,一脸激动地附在周子渔耳边,压低声音道:“他来了,他来了。”
周子渔红着脸给他们介绍了彼此,然后就说不出话了,局促地站在一旁。
冯万龙倒是不扭捏,他拿起田垄上的一个篮子,递到他们面前,“这是我自己做的茶叶蛋,给你们尝尝。”
周子渔和元溪每人拿了一个茶叶蛋,然后和冯万龙一起,并排坐在田垄上说话。
元溪稍微坐远了一点,腮帮子鼓鼓的,边吃边偷偷往那两人身上瞥。
冯万龙脸上渗着汗珠,温柔地给周子渔说着茶园的事情。
周子渔则坐得板板正正,眼神躲躲闪闪,半晌,嘴里才低声回上几个字。
元溪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心道:冯大哥放心,你的茶叶蛋我是不会白吃的。
他擦了擦嘴角,悄悄抽出周子渔腰间的帕子,然后塞到他手里,挑了两下眉毛,那意思是,快给你家冯大哥擦擦汗。
周子渔轻轻咬了咬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手给冯万龙擦了擦额角的汗,眼睛却仍然躲闪着,不敢正面看他。
冯万龙憨憨地笑了一下,突然看到周子渔手背上被茶枝刮到的伤口,关切地道:“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一会儿不要进茶园了,在这里歇着便是了。”
说完,冯万龙伸过手去,似乎是想要检查周子渔的伤口。
他手上还没碰到,周子渔便急忙躲开了,冯万龙口里说了句「抱歉」,也慌慌张张地把手缩了回去。
元溪在一旁观察着,用袖子掩住嘴偷笑,心中暗自为他们着急:太怂了吧,上啊!
不知为何,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严鹤仪:这个冯大哥,长得是挺不错的,但是比起哥哥来,还是差一些。
严鹤仪一袭长衫上课的样子,坐在月光下专心做毛的样子,还有他那冷冰冰地教训自己的样子,一齐出现在了元溪脑子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近为何老是会想起严鹤仪,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得了什么好吃的,见到什么好玩的,都想着分享给严鹤仪。
呆楞片刻,元溪回过了神来,他从冯万龙手里接过一个茶叶蛋,边吃边低下头去,逗着草叶上的青蚂蚱,把严先生抛到了脑后。
——
过了一会儿,冯万龙去茶园继续干活,周子渔要回家去取工具,顺便也带上了元溪,去看家里孵出来的小鸡仔。
当然了,这些小鸡仔也都是冯万龙帮忙孵的。
元溪一见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眼睛就移不开了,蹲在地上挨个揉着那些小鸡仔。
半晌,周子渔在后面叫了他好几声,他才从鸡窝里出来,一脸不舍地道:“这些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
周子渔嗤笑一声,转身回屋,拿出来一个小布包,递到元溪手里,“这些鸡蛋是刚下的,冯。。。。。。冯大哥用蜡烛照过了,都是能孵出小鸡的,你拿回去吧。”
只有受了精的鸡蛋,才能孵出来小鸡仔,晚上用光照一下,可以看到里面有一个小黑点。
元溪没有推脱,忙不迭地接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捧着回私塾。
他出来太久了,不知不觉间,私塾已经快到散学的时辰了。
元溪在路上走着,甚至都能想象得到严鹤仪那张冷冰冰板着的脸。
散学回家的路上,元溪全程小心地捧着那几颗鸡蛋,喋喋不休地跟严鹤仪讲周子渔家里毛茸茸的小鸡仔,畅想手里这些鸡蛋孵出小鸡的样子,甚至规划好了以后鸡生蛋、蛋孵小鸡,最后漫山遍野都是自己的小鸡,然后家致富,躺在床上数银子的远大前程。
到了家,元溪就脱下外袍上了床,把鸡蛋抱在自己怀里,还裹了厚厚一层被子。
严鹤仪因元溪白日里被周子渔拐走了半天,本来就有些不开心了,现下又见元溪抱着鸡蛋不撒手,对这个周子渔就更有意见了。
在严鹤仪眼里,这几颗鸡蛋简直就是周子渔这厮派来的卧底,分走了元溪的注意力,甚至都上了他的床。
晚饭时,元溪仍然把鸡蛋抱在怀里,还时不时对着它们自言自语,筷子上夹的菜都掉了好几次。
严鹤仪一边独自生着闷气,一边却又寻来木材,准备在院子里搭个鸡窝。
元溪听着院子里噼里啪啦的动静,抱着鸡蛋出来查探,见严鹤仪正挥着斧子砍木头。
他一脸的严肃,仿佛不是砍木头,而是在砍坏人的头。
第11章荠菜羹
元溪虽不知严鹤仪为何会这样,不过还是隐隐约约能猜到,这许是和自己下午缺了课有关。
他揉了揉脸,调整出一个适当谄媚的笑脸,走到严鹤仪身侧,歪着头道:“哥哥,要帮忙吗?”
严鹤仪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手中的斧头依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元溪心虚地拱了拱鼻子,低声道:“我今日不该擅自缺课,我知道错了,请严先生责罚。”
严鹤仪手中的斧头在半空停了一瞬,继而又破空斩下,只听「咔嚓」一声,木头应声而断。
他挽了挽袖子,冷冷地道:“不必了,你本就不是我的学生,无需遵守私塾的规矩。”
元溪心道不妙,低头看着脚尖思忖了片刻,解释道:“子渔他来找我,是要我见见他的意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