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复按下杂乱的心绪,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先撩起她的眼皮看了看瞳孔,诊了脉,又捏了捏她的四肢看看骨头有没有事,最後,他手悬在了她腰腹处,下意识看了眼拓跋骁。
拓跋骁面无表情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眸色却从回来後就一直很沉。
张复见他没有反应,便将手掌按了下去,检查她腰背处的骨头有没有受伤。
「我观女郎的情形还好,骨头没事,无性命之忧,脖颈的伤口虽失了血,但养上一段时日即可,只是脏腑和後背受了外力而淤塞,需得好生调养一段时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若澜捂着胸口,忽然失力跌坐到地上。
她看到女郎被漠北王抱着回来生死不知那一刻,没人知道她有多惶恐,好像十七年前的事情再次重演,她好害怕,害怕看着女郎离开自己却什麽都做不了。
女郎是她活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理由,如果女郎有个三长两短,她能做的只有随她而去。
张复说完,还想再说什麽,却有些犹豫。
「可还有什麽问题?」若澜忙问。
张复又看了眼拓跋骁,只道:「我只诊了女郎的内里和骨头,至於一些皮肉之状,我实不好查验,还请你们为女郎更衣,仔细观察後细细告知於我。」
虽女郎说性命重於礼节,医患之间不必避讳这麽多,可若有能避讳的地方,张复还是会尽量避一避。
若澜和兕子都会一点简单的医理,这点倒是不难。
张复将几个要点告知她们要注意後,便起身避至帐外。
拓跋骁却仍立在原地没有动,两人为难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请他出去。
此时,苏里正好来禀告,他站在帷帐外,「王,我们俘获了一千多匈奴骑兵,这些俘虏要怎麽处理?」
拓跋骁视线落在还昏迷着的姜从珚身上,她秀眉微蹙,似乎睡着也不安心。
她脸上有许多小伤口,乌发凌乱得不成样子,洁白的衣裙更是沾了许多黄褐色的尘泥,即便这样,她依旧很美,破碎而惹人心疼,可他却更喜欢她之前睁着清凌凌乌眸的模样。
她会对自己笑,也会因为生气而冷脸,哪怕是张着眸子拒绝自己的时候,也比现在这样了无生气的模样来得好。
拓跋骁深深地看了眼沉睡着的姜从珚,转身撩开帐帘大步跨了出去。
外面,苏里候在一边,莫多娄也在,两人的甲上全都是血,身上还有不少伤口,莫多娄的脸上更是有条长长的血痕,可见厮杀得有多激烈。
苏里将与匈奴骑兵厮杀的结果禀告给拓跋骁,他们这一仗打得很漂亮,歼灭了匈奴两千精骑,还俘虏了一千多,己方战损只有不到七百,三倍的战损比,放在哪里都能算一场漂亮的胜仗了,更不要说缴获的马匹,都是匈奴上等的战马啊。
「……那些匈奴骑兵见乌达鞮侯逃走,没多久就失去了斗志,哼,吹嘘什麽天下第一铁骑,我看跟那些软蛋汉军没什麽两样,我们鲜卑勇士才是草原上最强的……」
苏里兴奋地讲着,却发现王仍寒着脸,周身的气势叫人不寒而栗,他话音渐渐低了下来。
「王?」
拓跋骁负手而立,望着西北方向的群山,朝苏里命令:「全数灭杀,一个不留!」
第41章头一次,他竟然会觉得後怕。……
苏里愣了一下,过了会儿才品出王语气里的怒意,想问「王为何发怒」,刚张开口,却被莫多娄眼疾手快地抓了一把,然後强行带走了。
没看出王现在有多生气吗,还敢在这时候触王的霉头。莫多娄觉得苏里有时比自己还不会看人脸色。
直到走远之後,苏里嫌弃地甩开莫多娄的手,又说起先前的事。
放跑了乌达鞮侯,他始终不甘心。
「哼,这些汉人真是没用,连他们自己的公主都保护不了被乌达鞮侯捉了去,王要是不去救那个汉人公主,以王的勇武肯定能杀了乌达鞮侯……」
莫多娄听他话里话外全是对汉人公主的不满,想起这些日子自己从公主那里讨来的美酒,还有昨日里那些汉人帮了不少鲜卑勇士处理伤口,忍不住告诫他几句,「你这些话可千万不要被王听到,不然惹怒了王,我也帮不了你。」
苏里不解,不高兴地看着他,「我说的都是实话。」
莫多娄挠挠头,叹了一口气,「王很喜欢汉人公主,之前叱干拔列冒犯她,还被王当着所有人的面罚了。」
苏里瞪大了眼睛,「王居然为了一个汉人惩罚叱干拔列?」
「但这事叱干拔列也有错……」莫多娄正要解释,苏里却直接打断他,「叱干拔列呢,他怎麽没跟你一起?我要去见他。」说着就四处张望起来,完全不听莫多娄後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