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十二年,十二地支轮换完毕的光阴。
昆山玉在十六岁那年见到了嘉禾。
他出身在冬日,那年说是十六,实际上不过十五而已,眉目还未长开,带着少年人的青涩。为他引路的宫人一路上频频侧目含笑回顾于他,语调温和,显然是将他当成了孩子。
昆家是个大家族,数十口人得荫于被敬称为“老祖宗”
的内阁首辅昆子熙,算得上是京中一等一的清贵之族,有人以魏晋时形容陈郡谢氏的那句“芝兰玉树”
来形容昆氏一族流光溢彩的儿郎。
昆山玉早年丧父,母亲改嫁,族中那样多的子弟,人人都希望能够跻身仕途,成为下一个如老祖宗一般的人物,却只有无依无靠的他被带到了昆子熙的跟前,由老人亲自教导。
这是昆氏一族最优秀的后代,被寄予昆子熙厚望的年轻人,他在自己还是少年的时候被带入紫禁城内,走到了那个女皇的身边。他的心思深沉如沟壑盘踞的荒原,眼神却还是干净的。
比他还年幼的女皇坐在御书房最明亮的地方,她在听见门帘的声音之后木然的扭头看向他,眼中望着他,却又并没有他。
昆山玉在行礼之后并没有抬头,不直视君王,这是做臣子最基本的礼节。即便他面前的君王只是一个孩子,还是女孩。他的余光瞥见了一片明亮的皇,小小的少女穿着仿照她父亲款式的龙袍,戴着善翼冠。她一动不动的坐着,乍眼看起来好像有天子的威严,可是昆山玉猜……她应当心里很害怕。
他静静的维持着叩拜的动作,直到细弱的女声响起,“你是首辅送来给朕的陪读?”
“臣是。”
“你是昆首辅的重孙?”
她接着又问了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是的。”
昆山玉垂着头,恭恭敬敬的回答。
“让自己的血亲成为皇帝的近臣,这便是内阁首辅的公义?”
年少的女皇尖刻的质问。
“因为臣有这个资格。”
少年姿态恭谦,话语笃定,“陛下有许多的臣子,不同的臣子有不同的身份、德行、才能,陛下任用他们难道要挨个看每个人的出身吗?有些人需用其才,有些人需用其势。”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少年用自己做例子,教了年轻的皇帝一个最浅显的为君道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样一番话,女皇究竟听懂了几分。明黄色的影子动了动,女皇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她再一次开口,声音比起之前更低了些许,“可,你是男子……”
从前做公主的时候,她的身边唯一的异性只是自己的父亲,除此之外便是宦官了。寻常闺阁女子同男人说话都会羞涩,做女皇却需要将自己置身于一大群的男人之中,甚至还需与昆山玉这个年轻的异性朝夕相伴。
“所有为陛下效命的臣子,都是男人。”
昆山玉轻轻笑了,“那么,陛下害怕吗?”
少年笑起来的模样格外温柔,年轻的女皇似乎是怔愣了一下,之后狠狠的别过头去。过了一会赌气般的说:“朕有什么好怕的!”
但年少的嘉禾,便是赌气的时候,都会刻意控制好音调,温软的嗓音半点也不似她那个长姊。
“可是臣却是害怕的。”
少年昆山玉给了嘉禾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
“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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