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和买家签了合同,买家又付了款,他们给我们一个月的期限搬出老屋,时间还很充裕,但是我也开始伤悲起来,不管怎么说,我就要和老屋分别了,我能无动于衷吗?
在最后的一个月里,我和老屋格外地亲近,我十分珍惜和老屋日夜相伴的每一寸光阴,我是尽量少出去,但是又不能不出去,我每天都要去街里一趟,买菜啦等等。
每到星期六上午,我和陈忠孝都到街里的集市去出卖家里的旧物品,每次都或多或少地卖一点儿,我记得最少一次也是卖七元,是很少很少。
但我们不是为了几个钱,主要是消遣时光——和家乡在一起共度美好时光,尽量多看看家乡的习俗风貌,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日越来越少了,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和老屋分别的日子终于来到了,六月二十八日,我们终于搬出了老屋,我们没有即刻登上火车,而是搬到离老屋有三里地的陈忠孝的侄儿家,他的家在家乡的东北部,我的老屋却是在家乡的东南部。
侄儿全家到外地打工去了。
老屋几乎是搬空了,应该是搬空,但是立柜拿不出去,立柜也卖了,得等买家收拾房子拆了夹壁墙时才能搬出去。
我跑回院子,院子里有一棵樱桃树,是家乡刚有早市那年,我和陈忠孝逛早市时买了一斤樱桃,我把籽儿吐到园子里,于是就长出了樱桃树,我只留一棵,如今,已经是果实累累,那红红的樱桃,艳得欲滴,真如玛瑙。
还有一棵李树,是我向朋友要的一棵幼苗,如今也是果实累累,那绿绿的李子,青得欲滴,真像翡翠。
我的果树啊,我就要离你们而去了,我抚摸着果树,潸然泪下,此一别,何时我再见你们,品尝你们的果实?
我终于又进了老屋。
老屋,我最后看你一眼,你每一处,我都是那么熟悉,你的每一处,都有我的心血和劳动的痕迹,我在你身上,是呆了三十九年的时间,度过了我的妙龄时代,度过了我的成熟时期,转眼就到了年过半百。
在你这里,我的原始家庭和派生家庭都几度风雨,几度沧桑,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兄弟,我的姐妹,我的丈夫,我的儿子,我本人,都曾在你身上留下岁月的年轮,我们的苦辣酸甜,我们的悲欢离合,我们的兴衰际遇,你都一一地看在眼里,记在心间。
无论如何,你都庇护着我们,没有你,我们何以栖息?没有你,我们何以安康?没有你,我们何以喘息?
如今,就要离你而去,如何不伤悲?如何不留恋?如何不珍惜?
我的泪,夺眶而出!
再见了,老屋!ade,我的老屋!
我们搬到侄儿家后,在那又呆了三个月。
侄儿兄弟四个,都是农民,后来老三俩口子做买卖了。
除了老三之外,兄弟三个都在跟前住,我们住的是老四的房子,恰好在三兄弟的中间,是草房,院子很大,院子用砖头铺地,我就在砖头缝中间栽了三百多棵马石菜花,栽时只有一寸长,是我搬过来之后育的花苗。
到了七月末,花就开了,也很好看。
我在这新的环境里,呆得还不错,但我时时还想念我的老屋,我有时就去看看它,院子里还没有什么大变化,老屋内变化可大了,可以说是面目全非了,但是是变好了,变得漂亮多了,也看不出原来的痕迹了。
我这才感到,那已经不再是我的家了,我的老屋虽有其轮廓,但已不复存在它的原有神韵了,我的心里忽地平和了许多,但我不会忘记她。
我在新居里,度着和家乡在一起的最后时光,我结识了新的邻居,尤其是和我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我在早市里买菜,她们也去,我用自行车给她们驮菜。
平时,我在饭后的闲暇时间里,来到胡同外和新邻居们唠唠嗑,天南海北,古往今来,什么都聊,有时候,我和她们打扑克,她们也都很热情,我也上她们家里去作客。
我临走的时候,她们说:“你走了,没有人儿给我们驮菜了,我们会想着你的。等你有一天回来,你可来看看我们。”
我点点头说:“嗯,我也不会忘记你们的,我会来看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