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o年三月,某日傍晚,我和陈忠孝在家,强儿上晚自习去了。
陈忠孝说:“这回上县开了三天劳模大会,得了奖,还有县级劳动模范证书。肖兰,你看看。”
陈忠孝说着,把鲜红的证书拿给我看,我接过来看看很高兴。
我说:“行,这一年你没有白干,可要保持住不要自满。”
陈忠孝拉长了脸说:“瞧你说的,我怎么会呢。”
我又说:“这一年你没犯老毛病?”
陈忠孝一瞪眼睛说:“我?吃一百个豆还不嫌腥?没有。这一年多,我少说话多干工作。保卫科那一摊,我熟。没出什么乱子,领导和库里人都说我管之后大变样。”
我点点头说:“这就好了,以后再把保卫科工作再上一个台阶。”
陈忠孝看了我一眼说:“今年的工作变动了。”
我惊讶地说:“干什么?”
陈忠孝却很平静地说:“只当警队的指导员。”
我皱了皱眼眉说:“那孙海不是队长么?”
陈忠孝的脸色不太好看:“是啊,可——”
我觉察出来是有点儿问题就问:“怎么地?”
陈忠孝不快地说:“孙海和过去不一样了,粮库本来是他的老窝,他的家人亲戚不少。再说他当了队长,我去了,他好像不高兴。”
我觉得有点儿奇怪就说:“他不高兴什么,你又不和他争什么。”
陈忠孝还是不高兴说:“是啊,有多大个权力,争什么?我想也没别的,只是我的能力比他强,这点他就有想法了。”
我点点头:“嫉妒之心也许人好有之,他担心你把他顶了。你就大量点儿吧,以前都是好兄弟嘛。”
陈忠孝又说:“我们不仅是好兄弟而且还是难兄难弟的,我和他不都是被公安局撵出来的吗?”
我点点头说:“可不是吗?你们不应该不好,要团结合作嘛。”
陈忠孝也点点头说:“就得这样,不知孙海咋想的。”
陈忠孝看看表说:“七点了,我得上单位值宿。”
我柔声地催促说:“嗯,那你就快去吧。”
陈忠孝骑车走了,我叹了口气。唉,这一年多还算平静,没有打什么大仗。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这个人怪怪的,不知疼人,平时吃东西,专挑好的吃,自己喜欢吃的,根本不管什么老婆孩子。可一见他家人,就不然了,舍不得吃舍不得喝。
看来他不是不会疼人,而是心里边有谁的问题,心里面有谁就会疼谁,甚至于为他去舍弃一切乃至于生命,这就是爱的缘故。相反的就是恨,要是恨谁就会加害于他,甚至于恨不得灭了他。世界上就是爱和恨主宰着人们的灵魂。
我呢,和陈忠孝不一样,他要是不在家,有什么好吃的都给他留着,平时吃饭,剩的,不好的,都是我吃了,陈忠孝他不吃,而且他就看着我吃,毫无反应,就像没看见一样,你吃你的,我吃我的,甚至于他把不好的剩下的都留给我吃。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出于对陈忠孝的爱吗?他这样,能使我爱他吗?我又怎么能爱他这样的人呢,那我可是世界上头号大傻瓜。那是什么原因呢?我是出于善良的本性,是出于情理的范畴。所以,正人君子就是和邪恶佞人不一样啊。
三月十五日。
在清原镇最早的个体饭店海江饭店的一个小包间里,有四个中年人围桌而坐。
他们都穿着警察服装,不细看都以为他们是同一个单位的,可是细心的人就会看出来他们是两个大警察和两个二警察。大警察就不必说了,二警察是经警。
坐在北面的是一粮库的经警队的指导员陈忠孝,坐在他对面的是一粮库的经警队的队长孙海。坐在东面的是公安局的普通民警陈海江,坐在西面的是公安局的普通民警韩伟。
按年龄排顺序,陈忠孝最大,陈海江次之,韩伟居第三,孙海最小。
桌子上有八盘菜,都是美味佳肴,有两瓶五粮液,有两盒大前门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