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华的笑声戛然而止,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子衿。
子衿没有去看苏月华此时的神色,只轻声道:“陛下是个少有的宽仁之君,他原谅贵妃,不过早晚之事,又何必枉做小人?”
苏月华用手背拭去眼角泪水,决然地别过脸去,冷声道:“不论你怎么说,我是不会感激你的,我从未求你救我!”
子衿见她不知悔改,心痛又惋惜。
“从前我受伤,你曾为我上药,昔日之情,今日尽数归还。何况,我救的也不是你,而是这双——”
她略略一顿,将手里的宫灯递到苏月华手里,才接着道:“曾经复原辋川图的手。”
苏月华怔住。
子衿要离开,却又站住,背对着苏月华,劝解道:“身为庖厨,唯有制膳之技上见真章。忘了告诉你,烧尾宴的食单,我已经从头到尾试着做过一遍了,你又背下几本医经了呢?”
说完这番话,她便快步离开了。
苏月华攥紧了手里的灯笼,目光似感动似怨恨。
最终,她恨恨将灯笼砸了出去,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她整个人沦落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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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贵妃回到永宁宫,一个早已等候的人影像小鹿一样冲进了她的怀抱,腿脚看不出丝毫问题。
郭贵妃微笑着抚摸对方的头,对方仰起头来,正是笑容满面的朱瞻埏。
郭贵妃望向站在不远处的孟尚食,感激地点点头。
孟尚食脸上只有谦恭淡然的微笑。
另一边,朱高炽走出乾清宫,望着天边月色。
刘公公追出来,替他披上披风,朱高炽却挥挥手,示意刘公公带人退后。
游一帆察言观色,试探道:“陛下,卫王之事,您真的不再追究了么?”
朱高炽叹息:“她刚入宫时,心地纯善,聪慧温柔,是后宫的岁月令她改变,直至面目全非。朕终究不忍舍弃这样的她,纵然是一个谎言,朕,也认了。瞻基太年轻,他还无法体谅朕的选择。世上总有这样一个人,能令你放弃全部的坚守与原则。不过,作为父亲和皇帝,朕宁愿他永远也不要懂。”
听了这番话,不知不觉间,游一帆默默低下头去。
朱高炽望着月色,自言自语:“皇考仁明,命锦衣卫搜集百官言行,用以警示群臣,然朕如今纳谏求言,盼与众臣同心合德,未免他们时刻惊惧,那些册子,都烧了吧!”
吩咐完这些,他便回殿去了。
游一帆望向他颓然的背影,想起朱高燧的话,大奸似忠,大诈似信,便是大奸大恶之徒!
可是,他真的是大奸大恶之徒吗?
游一帆陷入了沉思。
子衿回到宫女所时,殷紫萍正在月下的水盆里练习雕花。
她并未打扰殷紫萍,转而从柜子里取出那幅《戏猿图》,小心地清理掉上面的茶水。
清宁宫东暖阁。
袁琦送来夜食,搁在案头。
朱瞻基径直推开,却看到了食盒边上的画轴,他展开,入眼的是完好如初的《戏猿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