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紫萍用力将豆浆液挤压流入一只木桶。
“没事!”
她抬起脸,心虚地强调:“真的没事!不过这豆腐练刀工,到底得练到什么时候?”
“嗯?”
子衿疑惑地盯着她看。
殷紫萍扫一眼不远处正在拿豆腐雕刻的小贡女,低声道:“上回瞧见方典膳做文思豆腐,又听说豆腐宴上有一百五十八道豆腐菜,她就走火入魔啦,天天对着那块豆腐,也不知道干什么!”
子衿失笑,主动走过去,现小贡女一用力,就给豆腐捏碎了,她拍了拍小贡女的肩膀,向她招招手。
一块洁白完整的豆腐放置案头。
子衿看了眼巴巴的小贡女一眼,示范将手中的绢豆腐快切丝,再用早已调好的高汤锅烹煮。
待她的这道菜完成,便如一朵菊花盛开在汤汁之中,丝丝缕缕的花叶栩栩如生,让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殷紫萍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溜出去。
子衿只是往殷紫萍离开的方向轻瞥了一眼,却并未出声叫住她。
--
秋蝉叫个不停,忽然迎面拂过一阵清风,庭院里的银杏叶扑簌簌地飘落,在池水中泛起涟漪。
书斋中,朱瞻基正与一名年轻的御史对面而坐。
袁琦正要进去送茶,却听见那名年轻的御史温言:“殿下,虽然陛下已免了交趾的金珠、香货,陕西、四川茶课的采买,仍有多地采买强征强收、劳民伤财。譬如每年进贡的丹漆、石青,不究当地是否出产,一概加以征收,迫使百姓变卖家产,高价购买丹漆、石青完成官府摊派。奸商趁机哄抬,以至物价腾踊数十倍,百姓倾家荡产。殿下又为何要阻止我上书?”
朱瞻基失笑,放下棋子。
“你不是要骂奸商,是想骂父皇派去各地采买的宦官才对!你可否想过,他们多为父皇倚重之人,更有不少是伺候多年的心腹,父皇是信任他们,还是信任你呢?我绝不能让你这样的人为谗言所害。”
袁琦止住步子,偷偷窃听。
梅少渊摇头:“我身为御史,便有监察诸司、检举不法的责任,不能坐视阉宦成祸,乱我大明江山。殿下,您也应当警惕身边的小人,不可为他们所惑。”
听到阉宦成祸这四个字,袁琦又气又恨。
他眼见小宦官端着清理好的蛐蛐儿粪便出来,立刻止住,悄悄打开茶杯,抓一把蛐蛐儿粪洒里头,这才若无其事地端着茶盏进去,给那位一身正气的梅御史上了茶。
袁琦退到一边,还小心翼翼地窥视对方。
朱瞻基不动声色,在梅少渊要端起茶盏时,伸出手轻轻一敲盏盖,向袁琦:“赏你了!”
梅少渊瞬间会意。
袁琦立马整张脸都扭曲了,却不敢推辞,端起茶盏喝了下去,最后亮出茶杯,堆起谄媚笑容。
朱瞻基与梅少渊对视一眼,皆是大笑出声。
袁琦的脸整个垮了下来,哭笑不得。
草舍外的梧桐树上,殷紫萍远远透过窗户望见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子衿感慨道:“真是一位正直果敢的青年俊才,你说是不是!”
殷紫萍下意识道:“什么!”
她说完猛然意识到不对,这才现子衿不知何时也爬上树来,就坐在她旁边,顿时吃了一惊,险些摔下树去。
抱着一摞文书从树下经过的陈芜下意识停住脚步,四下里寻找声音,突然,朱瞻基养的猫从树丛里喵呜一声窜了出来,他摇摇头,进草舍去了。
殷紫萍呜呜两声,子衿才放开堵住她嘴巴的手。
殷紫萍大口喘着粗气:“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