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谢羡予短促的一个嗯字,沉席言没有生气,毕竟他没忘记谢羡予正处于与他单方面冷战状态。
台风彻底到来,吞噬最后幸存的一丝光亮,沉席言已经看不清谢羡予面容,视野所及除了黑就是黑。
唯一值得庆幸得大抵是谢羡予没有像原著中描写那般受伤与困于梦魇,但对比身体伤害更严重的是心理压力,这样浓重的天实在叫人生不出希望。
和深夜一样寂静的空间容易唤醒潜藏在心中的恐惧与慌乱,沉席言避无可避地想到了那间狭小逼仄的禁闭室。
沉席言阖上眼,企图将这一幕祛除,但人往往越逃离什么越容易陷于什么。
明明没有见过,沉席言脑中却自动勾勒出画面。
那个时候阿予不大,可能才到他腰部,不对……到他腰也高了,应该是才到胯部,小小的一只,躲在墙角的铁窗双手抱膝将自己缩成一团。
电闪雷鸣的阴雨天,没人能开门,没人能救他,带着鞭打崭新的伤口跳下床,疯狂拍打一扇明知不会打开的门……
沉席言瞬时睁开眼,打破幻想,目光一片清明,扭头去看谢羡予影影绰绰的侧脸轮廓。
阿予,你的幽闭恐惧症是这样来的吗?
沉席言没收敛自己视线,他不怕谢羡予现。
也许是似有所感,闭眼假寐的谢羡予生声短促闷哼。
沉席言轻而易举捕捉到消融于夜色的气音,呼唤道:“阿予。”
似石子投入湖水,留下圈圈涟漪后转瞬消失,沉席言这声阿予无人应答,不知是说予谁听。
“谢羡予……”
沉席言一声声叫着,探出手正要去够谢羡予,谢羡予却兵不厌诈抢先一步出了声。
他说:“沉席言,我冷。”
沉席言面露愕然,夜色里瞧不清谢羡予神情面容,喉结滚动好几遍,最后沉缓道:“哪里冷?告诉我。”
他又说:“哪里都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又轻又缓,像是怕惊扰什么人。
沉席言小心翼翼向谢羡予挪过去,将自己身上棉袄也披盖在谢羡予身上,掀开一角,没有任何阻拦地双手抱住谢羡予,以自己身体为热源传递热度。
谢羡予浑身冰凉,沉席言自己也不遑多让,但与谢羡予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沉席言冻得牙齿打颤,强硬压住冻得逃离的欲-望:“现在好些了吗?”
谢羡予脑袋深深埋进沉席言臂弯,呼吸清浅,不愿意说出半字,出半点声音,沉席言猜测谢羡予应该是懊丧,懊丧自己没忍住向他求助。
毕竟谢羡予脸皮薄得很。
或作平时,沉席言不打趣番逗得谢羡予恼羞成怒实在是不可能,但今日他实在是打不起心情,在这样环境下哪怕是沉席言也感受到力不从心。
他从毛衣底下伸出手,安抚似的揉了揉谢羡予脑袋:“睡一觉吧,阿予。”
方才悬在半空的心瞬间稳稳落地,谢羡予抵在沈席言小臂上的脑袋偏了个方向,稳稳当当对着沉席言,他知道沉席言看不见他,依旧执拗地去看他。
夜色朦胧,目光却清晰,谢羡予胡乱地冒出沉席言找到他时那双灿若星眸蕴着无限惊喜的眼眸。
真的……真的很好看。
胳膊上的细微痒意提醒着谢羡予还没入睡,沉席言见状僵硬掰过谢羡予脑袋,叫他倚在自己肩膀,指尖在下巴处留恋地一停留,重新说:“睡吧,睡一觉天就亮了。”
离得近,沉席言温热气息萦绕在谢羡予耳际,鼻息间是沉席言身上独有的味道。沉席言身上的消毒水味已经很淡了,衣上沾着雨水、汗水、灰土,但并不难闻,反而真实,真实地告诉谢羡予他是存在的。
谢羡予在沈席言肩膀蹭了几下,寻了个舒服姿势,终于安稳地闭眼上,出声气音:“嗯。”
谢羡予阖眼后当真是没了动静,呼吸也逐渐趋于平稳。沉席言不敢放松,谢羡予睡眠浅,一点声音就容易醒来,更何况外面还是一片狂风暴雨。
沉席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眼皮沉重地一睁一合,借着116出的一点光看了看谢羡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