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里,顾柳第一次进云裴家的後厨,自然少不了要先熟悉一下。
云家的灶房就是村里最寻常的那种,一个黄泥糊的的大土灶,灶上连着两个灶眼,墙角一侧垒着一摞做饭用的柴火,另一侧则是米缸面缸,土灶上方的墙上还打了个木头柜子。
柜子没有上锁,顾柳打开看了一眼,柜子一共两层,上层的瓶瓶罐罐里分别是一些油丶盐丶酱丶醋之类的调料,倒是齐全,但有好几个罐子都落灰了,一看便是平时不怎麽用的。
下面一层则是昨日席子上吃剩下的饭菜,不算多,乡下人难得碰上一次这样丰盛的喜宴,都是敞开了肚皮吃的,昨夜又叫来帮忙的婶子们带去一些,馀下来的,杜氏便给收拾到了柜子里。
如今天气热,剩下的这些菜也存不住,还得尽快吃了才好,否则便要浪费了。
顾柳看了一圈,心里大概有了点数,便挽了袖子,准备开始动手做今天的早饭。
青山村的人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一般一日都是三餐,这朝食算是简单的,一般都是熬些米汤,或是馒头丶饼子,配小菜吃。
想着现在日头已经不算早了,顾柳便打算做些快的,他打算贴几个饼子,再炒两个小菜就着吃。
玉米面里撒点盐,揉成面团先放在一边醒一醒,顾柳捡了木柴开始生火,等灶膛大锅开始热了,面团也差不多醒好了,这个时候便往锅里刷上一层薄薄的猪油,猪油润锅的同时,他麻利的将面团揪成剂子擀成一张张薄薄的饼子,往锅边上贴。
一张张圆圆的面饼不过巴掌大,很快便贴满了整个锅子,等最後一张饼子贴好,第一个下锅的饼子也可以翻面了,顾柳拿了双筷子把饼子按照刚才贴锅的顺序一个一个的转动翻面。
翻过面来的饼子是肉眼可见的酥脆,饼皮颜色金黄,薄薄的一张,猪油的香气混着玉米面独有的清香扑面而来,出锅时再往上头撒上几粒芝麻。
因为拿不准云裴的饭量,饼子摊的又薄,顾柳怕做的少了云裴不够吃,於是他第一次一共摊了十张饼子,他自己只要一张就够,剩下的,云裴总能吃饱。
热腾腾的饼子出锅装了一盘,顾柳又开始准备卷饼吃的小菜。
厨房里倒是有几个鸡蛋,但鸡蛋对於乡下人来说可是个金贵的东西,是能换钱的,没有云裴点头,顾柳不敢随便炒了吃,於是便拿了几片昨日席上吃剩下的猪肉,切成肉沫,和酸菜炒了一碟,又切了两条腌萝卜,一顿早食便做好了。
顾柳将饼子和小菜端到堂屋里便去叫云裴。
找了一圈最後在院子里找到了他,说是要去歇息的人到最後也没歇息,而是在院子里劈柴。
顾柳叫他:「相公,吃饭了。」
云裴听到声音放下斧子,转身,拿挂在脖子上的布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应了声:「好。」
顾柳见他出了那麽多汗,便想去打盆水来先叫他洗把脸。
村里人用水一般都是先从河边把水挑回来,再倒进家里的水缸里蓄着。云裴的家里便有口水井,倒是方便,只需要把水打上来就可以了,这个活儿轻便,谁知云裴却并没有叫他动手的意思。
他自己走到水井边打了桶水上来,用凉水泼了泼脸,又洗了个手,整个人舒坦了些才往堂屋里走。
顾柳跟在男人的身後,心头有种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开,有点酸酸的。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待他。以前在顾家时,莫说打井水,他爹下田顾不上时,连从河边挑水这样男人干的活儿他也要乾的。
两人在堂屋的桌子前坐下,云裴话不多,见盘里摞着的饼子,直接上手拿了一张,夹了些小菜卷起来往嘴里送。
顾柳有些紧张的看着云裴。
这是他第一次给云裴做饭,也不知道他做的合不合男人的胃口,却见云裴吃了一口卷饼以後愣了一下。
顾柳见状更紧张了,结结巴巴道:「不,不好吃吗?」
「没有。」意识到夫郎误会了,云裴忙嚼巴了几下,把嘴里的饼子咽了下去,对他说道:「很好吃。」
不是不好吃,而是太好吃了,比他往日里吃过的所有饼子都要好吃。
他这个人对吃食不挑,饥荒那几年,饿急了连地里的土都能抓起来吃,後来被沈平昌夫妻收养,算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可没几年,师娘走了,师父虽待他如亲子,但到底也是个男人,不太会弄吃食,两个人草草对付过一顿就是了,哪像现在吃的那麽精致。
猪油贴出来的饼子油油润润的,饼皮焦香脆薄,微微起酥,内里却十分松软有嚼劲,一口吃下去,烙饼的酥脆,芝麻的香味,小菜的咸味,口感层次分明,叫他原本并不觉得多饿的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
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麽好的饭食了。
因着这顿早食格外合他的胃口,云裴吃饭的速度也快了几分,顾柳在一边看着,心里这才安下几分。
注意到夫郎在悄摸的盯着他瞧,云裴顿了一下,这才慢慢的放慢了速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我不太会做饭,许久没有吃到过这麽好吃的饼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