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今日,许安泽需要一个她这个太子妃,给赵惠一个体面的恩典。
她便要拿出一些稀罕的玩意赏赐给她。
许安泽看着那些为她费心搜罗过来的物件被她赏赐了给赵惠,他却一点动怒的情感的都没有。
这八年来,她屡屡做出如此举动,许安泽都是一笑了之。
忽然间,郭若雪觉得这日子,过得好生没意思。
*
许安泽跟着赵惠漫步在宫内长街之上,在两旁忙着送东西的宫女们看见许安泽纷纷跪下避让。
“你若是有什么缺的,跟母后说,母后一定会给你办到。”
许安泽冷不丁地出声,惊了赵惠一下。
赵惠回过神来,颔回道:“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给奴的东西,太多了,太好了。奴受宠若惊。”
许安泽淡然一笑:“你当得起。只是你嫁过去,少不得要受些委屈。那郭府九小姐,本就不是好相与的。仗着自己家世,难免在府中会横行。我那六弟自然是不肯得罪郭太师的。”
赵惠点头:“是,奴小心应对便是。定不会让殿下与皇后娘娘操心。”
许安泽轻叹一声:“你不会怪我吧?”
赵惠停了脚步,低着头:“殿下何出此言?”
许安泽走向前去,靠近赵惠,站在身后,轻声道:“我的太子之路走的太艰辛,这些年你跟在母后的身边,窥见一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现在我想要继承王位,就必须得到武将们的支持。而我的六弟许安归,就是这其中的关键。”
赵惠猛然抬头,她从未想过许安泽会同她说这些与朝政有关的东西。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只能愣愣地看着前方长街之上的青石板。
“赵惠,我知道你倾心于我。就是因为知道,才让你去。”
许安泽顿了顿,停了许久才道,“我已经没有信任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位置上坐的越久,心越孤独。我希望有人能够理解我的难处,在外也处处帮衬着我。”
赵惠声音有些颤抖:“太子妃贤良淑德,殿下一向对她敬爱有加。难道……她从未进入到殿下的心中吗?”
这一句话问得许安泽心中一酸。
此时苍穹之上,最后一批南下的大雁掠过头顶,唳声鸣叫。
许安泽仰头,看着那群大雁,许久才道:“她,终究身世太过敏感。我不敢,也不想是她。”
赵惠在赵皇后的身边时间不短,接触许安泽的次数不少。
今日的许安泽,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寂寥的话语,无力的轻叹。
她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但是能感受到许安泽的言语之中的疲惫与胆战心惊。
他在这里,与她开诚布公,真心相待,是为了暗示些什么?
赵惠总觉得自己能听懂他的话,却又觉得听不懂他这话。想接着这话说下去,给他一些承诺,却又不敢接这话茬,给他承诺。
她自己要去的地方,也是一个虎狼之地。
她要先有自保的能力,才能够有保护别人的能力罢?
赵惠心中几番思量,终究是没有回话。
许安泽见赵惠没有回答,便道:“走罢,不要叫母亲等久了。”
这长长的宫道,除了方才那一群大雁的唳叫声,便只剩下寒冬的静冷,再无其他活物玲珑气息。
赵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她这一路都在回想方许安泽说的话。
就连赵皇后让她带着所有下人下去的吩咐也没听见。
还是身边的小宫女推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带着伺候的宫女们退了下去。
*
咸宁宫之内,赵皇后与许安泽对面而坐,两人皆没有动桌上的饭菜,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
忽然许安泽摇头:“儿子实在想不到许安归推迟回都,目的何在。”
赵皇后眉头紧皱:“一点可能都想不出来吗?”
许安泽还是摇头:“若说是许安归自己不想回来,那便不会跟父皇说推迟回来,婚礼照旧准备。他八年了无音讯,前段时日,忽然写了一本大败乌族的折子回来,必然是有归朝之心的。我派了大监去,虽然掌着太子口谕,可我终究是没有给大监太子的令牌。六弟很是机警的帮我解决了一个麻烦。”
许安泽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继续道:“前段时间,我虽然找了御史台参了他,可到底是想让他在这件事上记我恩情。只要他回来,父亲该有的赏赐都还是会赏下去,大婚还是由礼部主持,母亲您亲自操心。该给的颜面都给足了——无论怎么看,现在都是他归朝的最好时机。可是他偏偏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无缘无故地推迟了回城……”
许安泽合上茶盏,放在桌子上,百思不得其解。
赵皇后揉了揉眉心,随口道:“是不是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去做,想要在回来安排好?”
许安泽沉默了半晌,冷然道:“他自小就有帝王之才,自小做功课都做得极漂亮,深得父亲青睐。这些年他在战场上与那些北境部族部落周旋,尔虞我诈的戏码恐怕演了不下百遍。他那颗七巧玲珑心这些年磨炼下来,长出十几巧都是有可能的,没人能够揣摩到他的心思。”
赵皇后轻叹一声,看向窗外湛蓝色的天域,缓缓道:“许安归那孩子,我记得,是你们兄弟几个里面最是乖巧听话、聪慧的。他的生母,八年前冠绝后宫,在帝君那里是最得脸的一个。他那模样,自小就随了他的生母,甚是好看。在他还没有为那些将军请命前,他是皇子里面最有希望当太子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