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又绕在了一起。
我从窒息滚烫的拥吻中生还,他还趴在我身上乞求着更多的温存。
「你明明很讨厌田议。」亲吻的喘息中偶尔滚出几句笃定的话,「你讨厌极了他,可你还要嫁给他。」
这说的什麽话?我气急败坏,一把将他推开坐了起来:「裴仲琊,请你行行好说句良心话。我如今虽贵为长公主,但我的去与留,我的婚姻,乃至是我弟弟和我的命,是我说了算吗?是我还是你父亲?我与你解除婚约不过半月,你父亲便在朝堂上推荐田议为我驸马。我问你,我除了听你父亲的话,我还能做什麽?那时候不见你站出来,如今到是会在我面前说风凉话了?」我将大袖随意一披,掀起帘子就下了榻,「我看你那些温情暖意全部都是装出来的,还在我面前装得多深情不舍,谁知道你是真心想我,还是为了来当你父亲的眼线……啊!」
「我说错话了。」裴仲琊连忙从榻上起来拉住我,「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不想理他,甩开手就叫人进来梳洗。
彤管使们早已见怪不怪,萱萱更是当没看见裴仲琊一般,端着衣裳径直走向我。
「陛下呢?」
萱萱答:「陛下已经梳洗完毕,启程去往宣政殿了。」
「夜间还发热吗?」
「热症已退,只是半夜偶有噩梦惊厥,服药後能睡到五更。」
「进食如何?」
「昨日吃了四餐,早膳清粥一碗,芸豆十颗,蒿菜六筷;午膳粟米一碗,鲫鱼半根,芥菜少许,鸡肉未食;晚膳芥菜馄饨一碗;消夜一碟三个豆腐包子。」
还是吃不下荤食。
我洗漱穿戴完毕,萱萱替我绾发。工匠们又做了许许多多好看新奇的首饰,我拣起一支菱形金花步摇擿递给萱萱:「今天就用这一对吧。耳饰要新送来的琉璃璫,大佩就用昨日的。」
「织室新做了一双丝履,说是用的新织法,轻便又好看,给殿下您拿来?」萱萱询问。
我捻了一点油膏将鬓角的发丝抹平,点头说好。
侍女们开了窗,檐下风铃叮咚,纱帐流苏随风飘摇,缠绵得像一对有情人。裴仲琊坐在身後不远处,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冲镜中的他撇嘴笑了笑:「萱萱,给裴御史也梳洗一下吧,要上朝了。」
萱萱很听话,面不改色地拿起地上的衣裳要给裴仲琊套上。裴仲琊无声接过穿好,就着我的洗面水随意擦洗一番,又走到我身边了一点香膏抹在脸上。
「藤萝香。」他看着香膏在掌中一点点洇开,「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在藤萝下……」
我没有理会他突如其来的思旧情绪,丢给他一把玉梳:「把头梳好,你就可以走了,不要让别人看见。」
「我难道不能和你一……」
「殿下。」萱萱匆匆赶来,瞥了一眼裴仲琊也没停,附耳说道,「驸马已在外候着,说要与殿下一同上朝。」
我最後审视了一下自己在镜中的容颜,得体丶端庄,正是一国长公主该有的样子。
我起身,裴仲琊仰头望着我,眼中尚有未褪去的血丝,清冷苍白的面颊在宿醉过後更显出一种倦怠的慵懒之感。我低下头,看着他:「您看,我有夫君陪我上朝,还是您父亲亲自替我挑选的好人家。」
说罢,就要走出去。脚踝却突然被人抓住。
裴仲琊起身:「我先走。早春的清晨有些凉,你带件狐裘和暖炉,不要让自己冻着。」他的声音轻柔低沉,深情款款得像是哄情人,「在此之前,先给我梳个头吧。」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替他梳过头了。儿时於上林苑玩耍,我叫他散了发髻与我一起躺在草丛上,春风拂面,他的头大在柔软的草地上铺展开来,像日光下起伏的湖水。
发丝从玉梳尺间溜走,被我拢在一起系於头顶,重新戴好冠帽,他又是这个国朝得体的御史,不见昨日半分荒唐。
裴仲琊垂眸盯着我:「你……别动,你鼻尖上有跟睫毛……」
他抬手就要捏,我侧头一躲:「可以了,你从後面走吧,再不走百官都要上殿了。」
裴仲琊恍若未闻,仍旧追着那根睫毛替我拿了下来。
他低下头:「我走了啊。」
我没理他,却见他径直朝前殿走去。
萱萱见状连忙要去拦他,他脚步未停,微微侧目,眼中淡漠沉寂,只字未言。萱萱陡然站定,半分不敢上前去。
「殿下,驸马还在前殿……」
「见着就见着吧,又不是第一次碰面了。田议那竖子敢对裴仲琊怎麽样?他什麽都不敢。窝囊废,还妄想做我的驸马。若不是裴开项,他以为他有这机会?」
田议实在令我厌恶,不仅是他这个人,他的兄长,他的父母,他的整个家族,在我眼里都仿佛是宫廷最幽暗之处的阴虱。这种感觉在看到他那张脸的时候变得更加强烈。
田议整张脸毫无可取之处,唯有那双招风耳最引人瞩目,好似芭蕉扇子,合起来能将半张脸遮住。他立在前殿的寒风中,遥望着台阶下渐行渐远的裴仲琊,双拳紧握,背形僵硬。
我心中嗤笑一声,开口喊他:「驸马久等?」
田议好似才反应过来身後有人,立马堆上笑容来迎接我:「臣接殿下上朝。」<="<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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