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旨已经下了,处决也是这两三天?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与其让别人告诉他?,不如?你?亲口对他?说。」刘勉看我不说话,直言不讳,「殿下是不是不敢?」
「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他?。如?今只是杀了裴开岫,那日後?……」我低下头,思忖良久,「我要不直接把他?送走吧?让他?走得远远的。或者说……永远把他?关在未央宫,反正未央宫这麽大,有这麽多的宫室,他?随便挑一间?或者几?间?他?喜欢的都可以。他?就不要做他?的裴氏子弟了,来做我的人,来做我孩子的父亲。」
这下换成刘勉不说话了,可他?的表情已经给了我答案:天?方夜谭。
以我如?今的权势,我可以随我喜好囚禁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除了他?们裴氏的人——因为?他?们所有人都不应该在我的宫殿里,而是应该在大齐的牢狱里。这样?才对起我地底下的父母,我自己和所有因为?追随我而将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人。
广明殿中良久的沉默,兆华也安静地睡着,浑然不知世间?苦楚,享受着她此生?不可能再有的安逸时?光。
「殿下!」萱萱从外急匆匆跑来,「裴後?自裁,不过被救下了。她要出去?我们没让,还用簪子伤了殿中的侍女。侍女也已被救下,所有尖锐之物也都收走。裴後?在殿中发疯,说一定要加您,不然……她就撕衣裳自缢或是……一头撞死。」
真是好笑,没过两天?就死了,如今倒还想早点走。
「她要见我说什麽?」我不耐烦。
萱萱摇头:「问不出来,直说一定要见您。」
我懒得去?,什麽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我这儿仅限於良善之人,像这种要置我於死地的人,我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听。
可是裴仲琊去?了。我听见宦官匆忙汇报,甚至都等不及薛获来接兆华,留下萱萱照看孩子,跟刘勉一起赶去?启元殿。
启元殿的宦官侍女跪了里三层外三层,裴仲琊茕茕孑立,瘦削的身影独自一人站在正庭中央,早春的风吹拂起他?的发丝和衣角,整个人飘飘欲去?。
喉间?酸涩,我想喊他?的名字,却怎麽也出不了声。
来时?,我与刘勉在步辇中对坐无言,他?倏地问我:裴仲琊会为?裴季蕙求情吗?
他?肯定会。裴琳琅肯定也会。我说道。
那你?会放过他?们吗?
我笑了笑,望向?窗外层层叠叠连绵不断的宫阙:不会。
裴仲琊听到了声响回头看我们,隔着重重人群,我不敢走近半分。
「姜毓卿!!!」裴季蕙嘶吼着要从殿内冲出来,「姜毓卿你?不得好死!!!你?说我们是乱臣贼子,你?自己才是乱臣贼子!!!」
在场之人无不屏息,侍从们的身子压得更低了。我一步步穿过他?们,走到裴季蕙面前。守卫们横刀拦着她,她趴在守卫的手臂上,发丝凌乱,癫狂地翻着眼睛看着我:「我们裴氏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裴仲琊——」
她大喊道:「她要我们死啊!她要我们死!她要我们裴氏所有人给她陪葬啊!你?还在执迷不悟什麽!你?以为?你?能幸免吗?你?以为?裴开项能幸免吗?她早就露出了她的獠牙,只有你?还在心甘情愿地当傻子!你?以为?她只要垂帘听政吗?不是!她要做皇帝!她要做皇帝!然後?把我们全杀了!你?醒醒!」
她直言不讳地讲出我的野心,可我却没有任何恐惧与胆怯,也不想去?堵她的嘴。我把起她的下巴:「执迷不悟的是你?不是我。你?以为?是我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若不是你?父亲裴开岫狼子野心,他?会把你?送进宫里来?你?们这样?的家世地位,全京城不管嫁给哪家郎君,人家都会好好待你?。可你?父亲偏生?把你?嫁进了皇宫那我有什麽办法?你?若安生?,自有你?安生?日子过。可你?们偏要求得根本不属於你?们的东西,所以……死才是你?们唯一的归宿。」
「你?……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才追求根本不属於你?的东西!皇位是皇上的,是我的孩子的,不是你?的!你?就是个乱臣贼子!该死的人是你?!不是我!」她目眦尽裂,「姜毓卿……你?不会有好日子过的。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也别想好过……」
她缓缓看向?站在我身後?一言不发的裴仲琊,突然轻巧一笑:「堂兄,你?知道她的孩子是谁的吗?」
一阵冷意从脊髓直逼头顶,裴仲琊的目光瞬间?打在我背後?如?有实质。我垂着眼眸,笑着看向?裴季蕙:「我的孩子不牢你?费心,你?还是关心关心你?们裴家经此一事是否还会有子嗣吧。」
裴季蕙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瘮人地笑着看着我:「我说过了,我的孩子没了,你?的孩子也不会好过的。若有朝一日她知晓了她的身世,知道她的母亲杀了她父亲全家,她又该如?何自处呢?」
「田议犯上弑君丶结党贪污,本就罪该万死。我杀他?,天?经地义。」我望着裴季蕙的眼睛,「何况我的孩子,就该杀伐果断,她应该以我为?荣以我为?君者的榜样?,走正确的路做正确的事,而不是被私情左右,乱了分寸。所以……你?知道你?自己的结局了吗?」
裴季蕙望着我,呼吸突然急促,眼泪慢慢凝聚在眼中,不甘示弱:「不会遭报应的,你?杀了我们,你?永远也得不到他?的原谅了。」
我笑笑:「我不需要。我只要皇位,和父母的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