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岁。」
有人在唤她,可是穗岁给不了任何回应。
她感受到肩膀上传来一道温热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到她体内。眼前的大雾逐渐散开,耳畔钝钝的鸣音也慢慢飘远。
视线清明後,穗岁先看到的却是那棵苍天古木。
「你回来了。」扶桑开口说。
穗岁有些不明白为什麽它用的是「回来」这个词。
「因为成为神影的最後一步,就是在战神的命格叶後留下自己的名字。穗岁,我一直在等你。」
一片白色的扶桑叶落於穗岁眼前,她伸出颤抖的手将它接住,半晌才说:「所以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注定有成为神影的那一日。」
她的名字,也注定会被刻在黎岄的命格叶後。
「为什麽一定是我?」穗岁问。
「因为……」扶桑苍老悠远的声音从天际传来,「天道认定了你。」
穗岁看着手间雪白的叶面上金光一滚,便烫出了两列新字:穗岁,祝融。
她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叶面,末了往空中一送,看着它飘摇着浮起,重新归於茂密枝丫间,哑然自笑道:「那天道对他……可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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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的结界撤去後,穗岁身上所有的伤痛也尽数消失,除了一身看起来吓人的血污,她觉得自己没有哪一个时刻比现在更好了。
她能感知到自己体内神力前所未有的充沛,而且不再有原来那种虚浮感与随时可能失控的担忧,似乎随着神影身份的落定,祝融虚像彻底成了她自己的东西。
这才是真正的臣服。
黎岄遣退诸神後与她说,回北殿收拾一下行礼,便去储宫寻他。从此以後她的术法皆由他亲自来传授。
穗岁回北殿寝室的时候总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不真实里还带着些对未来究竟该如何自处的犹疑。
而这些烦乱如麻的心境,在她打开寝室房门时烟消云散。
「十四师兄,你怎麽在这里?」
穗岁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十四坐在自己的方桌边,手里捧着一只拳头大的雏鸟。
她离开的时候小芙身上羽管都未长齐,现在竟然已经铺出一层红色,完全褪去了原先那层嫩黄的绒毛。
「我如果不在这里,你的宠物都要饿死了!」十四翻了个白眼,手却没从小芙毛茸茸的脑袋上撤下,「你进岭到现在可整整过了两个月呢!」
「她有名字,叫李芙,不是我的宠物。」
「……你这宠物怎麽还有名有姓的。」
「吱吱——」小芙激动地扑闪着一对羽翼,不知道是在抗议十四不听劝的称呼,还是在迎接穗岁回家。
穗岁连忙上前,从十四手中接过小芙。温热触及到她掌心的一瞬,穗岁自己也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她眼下蓬松的毛。
「真的好可爱啊。」
「是啊是啊。」十四接话道。
「说起来……我的小芙你也见了,那十四师兄你的神相到底是什麽啊?」
十四瞬间石化:「我还有机会拒绝吗?」
穗岁把小芙放回窝中,坐到木椅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在桌子上敲了三下,笑道:「你说呢?」
她原本只想同十四开个玩笑,并没有真要强人所难。没想到十四原本还悠哉地站在桌边,忽然就跪倒在地:「大大大大人!我错了!」
穗岁还以为他在自己身後见了什麽鬼,连忙回头去看,可背後空无一物,只一张书桌上零散地堆放着三两杂物。
十四那礼行得太大,穗岁吓得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连忙蹲到他面前:「哪儿来的大人?你别吓我。」
十四把嗓门抬得更高:「饶了我吧神影大人!」
「你有病吧?快起来!」发现他喊的是自己,穗岁整个人都不好了,膝盖一软,也跪在了地上。
姜林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诡异的画面。
「哟,这是在做什麽,大好日子对拜上了?」
穗岁丧着张脸转头看向门口:「浑说什麽!你来得正好,十四他好像有点不受控制。」
姜林晖撇了下嘴角:「你这架势……要不我也来给神影大人拜一个?」
「您添啥乱呢……」
眼见穗岁眉毛耷得更低,姜林晖抚掌大笑道:「你想让他起来,倒是把自己的神威收一收啊。」
……
穗岁这才知道,她从回生岭走出,在扶桑叶上留下自己名字与神相的那一刻,便是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丶地位仅次於太子的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