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梦想成真後,想要的却越来越多,已经很久没有像此刻一样单纯地闭着眼睛,只为晒晒太阳。
「禾山散尽神力,将神骨给了我之後,孽海的禁制就开始松动了,对吗?」
姜林晖:「不,如今推算起来,应当是禾山化形的那一刻就开始松动了。」
穗岁掩口轻笑:「这样看来,三界动荡在即,有我的一份原因在里面。」
难怪在她每次任性妄为的时候,姜林晖都会提醒一句,禾山不会希望看到她这样。
他为了她抛下镇压孽海的责任,来换她一个重返人界的机会,怎麽可能希望看到她这样自毁呢?
「你担心我知道一切後情何以堪吧,林晖,我怎麽可能因此恨你呢。」
「穗岁……」姜林晖喊了一声,却知道再多的安慰对她此刻而言都无济於事。
「他们明明有那麽多相似的地方,我有很多机会可以猜出来的,不过是不敢去细想罢了。」穗岁脸上连勉强的微笑也再维持不下去,「但没关系,我还有机会弥补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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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开蚩尤殿的途中,几个小神官毕恭毕敬地对穗岁行礼,直到她点头後才起身离开。
穗岁发现自己竟然慢慢也习惯下神影这个几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面对他人的敬意也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局促不安,恨不得随时拉一个人挡在身前,不要让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当初在孽海的时候,禾山还与她说:「如果你是神族……我不会让你被围困到这一步。」
穗岁轻声笑了一下,她如今何止是不会被围困呢。
可是笑着笑着,她便觉得眼眶又酸又胀,再难自已。
他与她说过那麽多话,原来一句都没有骗她。
能做的事情,禾山都已经为她做了。
他做不到的,後来又用另一个身份陪着她,实现了曾经对她的许诺。
穗岁就这样失神落魄地走了很久,在她漫无目的地走到暘谷前的时候,心口突然一紧,觉察到体内浩瀚的神力在慢慢流逝,心中便知阚南荀下的判卷已经生效,她随时都可以下人界去寻黎岄。
她已经等不及见到他了。
穗岁心中忽然有一些欣慰。
从前她站在黎岄的角度上去审视神界的时候,总是会很难压抑心中对神族的不屑,认为他替神族做了那麽多,却受到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甚至除了姜林晖,几乎没有一个人真心实意地为他着想。
可事实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原来还有那麽些人愿意为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只求能给他一个平安。
他爱天下苍生,便值得被苍生所爱。
……等一下。
原本穗岁正要施法前去人界,却在这个念头划过脑海的一瞬间停下指尖动作。
黎岄他不是一个会为某一个人放弃心中大义的人,他元神所化的禾山也一定不会。
禾山可以怜她,同情她的遭遇,试图将她从苦难中拯救出来,唯独不可能为了她放下自己镇守孽海的职责,任由鲛魔威胁到人族与神族。
任何一个人都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黎岄绝对不会。穗岁无比坚信这一点。
刚才阚南荀说什麽来着?在下人界历劫之前,黎岄去见了扶桑。他为什麽非要在这个时候去见一次扶桑?阚南荀又为什麽要像在暗示什麽一样,隐晦地提点她这句呢?
穗岁神色明锐地看着十尺之外的暘谷,伸手挥开山,然後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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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
穗岁仰头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茏葱,说:「您又要说在等我吗?」
「是啊。」扶桑低低地笑开,「等你来问出心中所惑。」
穗岁似乎迟疑了有顷,才出声发问:「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对吗?」
扶桑笑而不语,等着她把话说完。
「我也实在想不出这世间还有怎样高深的术法,能超出天规寰宇准则,叫殿下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卷入人界。」穗岁说,「思来想去,唯有一样事物能做到这点,便是凌驾於世间所有生灵之上的……天道。」
微风抚过枝头,发出阵阵萧飒的响声。扶桑并未即刻作答,静谧地立於天地间,宛若一个老者,慈祥地凝视着面前这个无所畏惧的後生。
良久,它才说:「曾经有一个人也问过我同样的话。」
他说:「封存神界,任由天地混沌,万灵苦不聊生,昏暗中生出恶与乱,又延绵至今日……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对吗?」
当时扶桑回答:「孩子,我若说是,你当何为呢?」
「为什麽?」黎岄亲耳听见这惊世骇俗的答案後,神色却不见丝毫异样,「为什麽给予鲛魔超出其它种族的进阶能力,允许人族生出超越天地准则外的愿力,又为什麽……给我祝融神相以制衡,却不给我足够压制它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