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有小石子写的一行字:心头万般谢,寄予此药中。
梅川想,太子朱瑁其实是个内秀的人,从前做出的种种或只是他伪装出来的表象。
在这宫廷中,人人都戴着面具活着。
就像枯叶蝶为自己寻找的保护色。
未央宫的银桃来医官署传话,贵妃一时兴起,想用药膳。
今夜,梅川当值,便与安香准备好几盏精致的药膳,送去未央宫。
踏入未央宫,便听见打骂声。
一声声巴掌,抽得人心惊肉跳。
梅川抬眼望去,见淮王身边的小盒子跪在地上,正在挨打。一旁的周镜央坐在梨木椅上,一边徐徐地喝着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小盒子挨打。
那抽巴掌的嬷嬷一脸的横肉,看起来甚是凶恶。
小盒子的脸已经被打肿。
他咬着牙,不吭声,好似已经习惯了承受打骂。
淮王缩在柱子後头,满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梅川心下不忍,她笑着将药膳递上,俯身道:「微臣进宫之前,就听说贵妃娘娘贤德能干,阖宫诸事料理得极妥当。微臣想,像娘娘这样的人,定是菩萨一般。菩萨怎肯跟蝼蚁计较呢?」
周镜央瞥了她一眼:「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梅医官。有道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宫里的奴才们犯了错,若是不惩处,怕是早就乱了。」
梅川道:「自然是要惩处的。微臣刚刚过来的时候,见陛下的銮驾到了御湖,娘娘接驾要紧,闲杂小事,莫要脏了娘娘金尊玉贵的手。」
提及梁帝,周镜央果然有所顾忌,她摆摆手,示意嬷嬷将小盒子拉走。
银桃替她紧了紧头上的金步摇,一霎时,周镜央便换上了温柔的神色。
她婀娜婉转地端着药膳,站在檐下,等着梁帝。
未央宫的一角,淮王抱着小盒子流泪:「对不起,小盒子,本王真的不知道,让你替本王写一幅字,便会害得你这样。」
小盒子咧了咧嘴,原是牙齿被打落了两颗。
梅川走上前,给小盒子上药。
小盒子开始很抗拒,直到梅川的手轻柔地抚过他,他才慢慢放松下来。
淮王哭道:「二表姐,小盒子的伤什麽时候能好……」
梅川道:「贵妃娘娘经常命人打他吗?」
「嗯。」
周镜央纵便是再狠毒,也没道理这样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梅川忽然问:「小盒子今年多大了?」
「不知道。他无父无母,是内廷监从外头带回宫的。母妃安排他伺候我。稍有不顺,便拿他出气。」淮王抽噎道。
梅川看着小盒子,他紧抿着嘴,仍是一声不吭。
「进宫之前的事,你还记得吗?」梅川问道。
小盒子摇摇头。
上完了药,他起身,弓着腰往太监住的偏房走去。
他的背影像一头被困的小兽。
他似乎只想活下去,别的,什麽都不重要。
西都一带的山中闹了匪患,百姓人心惶惶。
这事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朝中武将如云,不拘派哪个去,都可。
偏偏朝中有人进言,本朝素来尚武,可太子殿下居东宫之位十载,未曾上过战场。这次匪患恰是个历练的好机会,应该让太子殿下前去剿匪,一则鼓舞士气,二则得百姓之口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