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的老泪流下来。
「镜央,朕还没有下旨,你怎麽能死,怎麽能……」
梁帝坐在狱中,抱着周镜央。
昔日的温香软玉,今朝的冰冷尸体。
一个满头花白的老人,涕泗横流的情景,让这个夜晚分外凄凉。
梁帝抚摸着周镜央的脸,她的竹青衣衫。
忽然,他看到她的手心紧紧地攥着,像是临死前握着一件至关重要的物件。
他掰开了她的手,竟看到一颗衣扣。
男子服饰的衣扣。
狱中灯火昏暗,但他还是看清了那衣扣上的图案。
五爪为龙,四爪为蟒。只有上一品亲王和东宫太子,才能用此等规制的蟒纹衣扣。而今在世的亲王,只有梁帝的一个异母弟端亲王,被封在闽地,远离京都。
那麽,只有太子了。
梁帝将那枚衣扣收入怀中。
他哀戚地吩咐诸人道:「将贵妃着上金服,好生入殓。」
梅川在一旁看到了这一幕。
周镜央临死前,必是与太子撕扯过,攥下这颗扣子来,就是为了给梁帝种下疑心。
从内廷监出来,她去往东宫。
「殿下今日去过内廷监?」
「是。」
「何时出来的?」
「约莫酉时二刻。」
「殿下有没有觉得,周镜央死得很蹊跷?」
太子酉时二刻离开内廷监,周镜央亥时才撞墙自尽。中间隔着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呢?
太子道:「本王乍听到她自尽的消息,亦很惊诧。今日本王去内廷监,本意只是让意睦明白当年事情的真相。意睦为她所欺,与本王作对十年,恨了本王十年。本王想让他亲耳听听,明明白白,打开心结。本王并没有想逼死周镜央。」
梅川点头道:「现时,殿下自然是没有必要逼死她。陛下让淮王就藩的旨意已下,殿下您监国的日子里,事事妥当,得到了陛下的信任。这个节骨眼,周镜央的死,便是横生枝节。」
太子皱眉道:「父皇留恋她,她知道父皇的留恋。但她也深知,父皇不会再授权柄於她。她一辈子是个好强的人,不甘失败。苟活不如死去,临死还要拉扯本王,最後害本王一次。」
梅川道:「殿下说的,只是她自尽的原因之一,但不是全部。殿下离开内廷监的那几个时辰,一定有人进去见了她,说了什麽。」
太子道:「那便去内廷监盘问。有谁曾进去过。」
梅川摇了摇头:「周镜央死在狱中。出了这等事,内廷监的人,口中绝不会再问出什麽来。谁都怕担此干系,被陛下追责。微臣打听过,酉半,是狱监交接的时分。或许,就是在那时,有人疏通关系,趁乱进去的。」
太子疑惑道:「究竟是谁呢?」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叩门。
「太子爷,宝林见您书房的灯还亮着,嘱奴婢来给您送些花糕来。」
是杨宝林身边的侍女鸿鹄。
「进来——」太子道。
近日,因杨宝林一直在照顾着小盒子,太子对清和院上下的态度软和了许多。
鸿鹄走进来,俯身道:「太子爷,这花糕是用新鲜的槐花做的,香甜可口。您尝尝。」
「槐花?本王记得宫中是没有槐花的。」
鸿鹄笑道:「太子爷好记性。槐花是我们宝林今日傍晚带着星阑回杨府摘的。老夫人想宝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