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乔淮生决定尽快拍自己的第二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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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看看,到底是谁,连我的人也敢动!」
闫玲换了一身黑色皮衣,烫卷发,一副大姐大的样子,高跟鞋尖咔咔作响,抬脚踢了踢地上的顾舟。
她踢得很轻又很心虚,虽然顾舟只是那样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但是他那双眼睛——怎麽说呢,很少有人能真的直视那样一双眼而不感到害怕。
就好像,就好像……他真的能面不改色将一把刀捅进人的心脏一样。
乔淮生从哪里找来的这个人,明明看起来没什麽演技,但是气质却如此的相像。
闫玲胆战心惊地演着,等待着顾舟按照剧本,将那把摺叠刀刺进她的心脏,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卡!」旁边传来不满的声音,乔淮生道,「不对!」
「对不起对不起学长,」闫玲後退一步,立刻道歉,「是我刚刚……」
「顾舟,你的神情不对。」
闫玲这才唰得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乔淮生的视线压根连看都没看她,仿佛从头到尾,他盯着的只有顾舟一个人。
「各就各位,」乔淮生扶了扶耳麦,「重来!」
这还不对啊,顾舟刚刚那一下的神情,闫玲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命丧当场了。
「不行!」两人按照剧本来了两次,乔淮生依然眉头紧皱,「感觉不对。」
他望着顾舟的眼睛,像是透过他,凝视那天下午窥视到的一切:「你没有愤怒。」
「都停一下吧。」乔淮生说,「我来给主角讲一下戏。」
等到所有人都忙着布景,顾舟和乔淮生终於重新回到了那个狭窄昏暗的更衣室。
「顾同学。」乔淮生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长舒一口气,像是毒蛇悄悄露出蛇信,轻声询问:
「你会有想要杀掉一个人的想法吗?」
顾舟猛地抬起眼睛。
第6章「他决定一个人死去。」……
「不要紧张,我只是帮助你更好地进入角色,」乔淮生笑容轻松,「每个人都会偶尔有这样的想法啊,不是吗?」
他一笑,那枚痣便在他的眼下浮动,像是黑暗中闪烁着的红光。
「比如被讨厌的上司责骂丶比如楼上不停传来的噪音,又比如……」乔淮生开口,声音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碰撞,又回落到他自己身上:「你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期待着降生的人。」
「至亲之人带给你只有痛苦,这个世界永远只向你呈现伤害的一面。」
乔淮生的声音像是温柔的蛇信,危险又暧昧地扫过人性中那层岌岌可危的蛛网:
「就没有那麽一刻,你会想要撕毁这个世界吗?」
「有。」房间里总是充斥着的酒味,那些挥落到身上的语言和拳头……顾舟说:「当然有。」
「那为什麽放弃呢?」
乔淮生紧紧地抓着顾舟的胳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分明地地提醒着的存在,可是乔淮生却觉得愉悦,指甲深深地按进顾舟被割伤的地方,仿佛他们通过这一刻完成了疼痛的共享,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询问:「为什麽要放弃?」
老实讲,顾舟前二十年的时间里,经历过远比乔淮生严重许多倍的羞辱和恶意。
但是乔淮生跟他们都不一样。
不是因为他长得了一双这样漂亮的眼睛却表现出一副恶劣的样子,也不是因为他虽然如此恶劣,却总让人觉得下一秒就要碎掉。
而是因为乔淮生永远都这麽炽热又疯狂地望着他,好似把自己的生命力和执着全部悬挂在他的身上。
他这样肮脏的丶狼狈的丶乏味的一个人身上。
「不为什麽,」顾舟避开了他的眼睛,「不是你说的吗?」
「正常人都会放弃。」
是,正常人都会放弃。
所以谁才是不正常的呢?所以看到刀就会想起鲜血迸溅的瞬间,是因为他早已从内里坏掉了吗?
是啊,也许吧。
他疯了。
「当然,正常人都会放弃。」乔淮生笑起来,「不过没关系。」
「你很快就能够体会到了。」
他会帮顾舟体验这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