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是奇怪,原先没闹这出的时候,他哥嫂桩桩件件他都能忍,都快忍成习惯了,也没觉得这样的日子哪里不好。可一旦闹开了,那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谁爱忍谁忍去吧,反正他是不会再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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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家院子里,岑宁把买来的猪肚放进清水里冲洗。
猪下水这东西好吃是好吃,但就是洗起来麻烦,洗不干净就一股子腥臭味。
岑宁在清水里反复冲洗几遍,手被井水冻得麻,又跑进厨房舀了几瓢烧好的热水倒在猪肚上拿到刮油,最后用盐抹在猪肚内外,搓揉后拿水彻底冲洗干净。
洗好的猪肚岑宁放在厨房里搁好,自己洗了手继续去屋里缝6云川的棉衣棉裤。
棉衣棉裤里都塞了满满当当的棉花,手肘膝盖处还特地做得更厚实些。
汉子的衣裳不要花样做起来容易,岑宁总算是在立冬前赶了出来,这样6云川上山砍柴就不用再挨冻了。
棉鞋不着急,等下雪前他再好好给6云川纳个厚鞋底,这样到冬日脚就不会生冻疮。
天还未黑,6云川扛着满满一摞子捆好的柴火回来放进粮仓。
家里的粮仓其实就是个专门辟出来放东西的屋子,里头放了岑宁晒好的菜,还有前段时间从地里扒出来的南瓜红薯。
粮仓另一半,堆着满满当当的柴火,是6云川这几日上山砍的。
庄稼人家,这都是过冬缺不得的东西。
岑宁把炖好的白萝卜猪肚汤端上桌。
汤色浓白冒着热乎气,6云川洗好手走进堂屋:&1dquo;好香。”
&1dquo;猪肚汤最香了,你趁着热乎多喝几碗。”岑宁又端一篮子白面馒头放到桌上,&1dquo;今年地里的白萝卜长得也好,又脆又爽甜,等到冬集开了,和柴火一起拿去卖吧,说不定能卖得好。”
&1dquo;听你的。”6云川两口喝完一碗汤,&1dquo;等到小雪前收了白菜,我们把柴火连着萝卜白菜一起担去集会上卖。”
镇子上自家有菜地的少,到了冬季,想吃口鲜蔬菜得上铺子里买,特别是白菜,这东西吃法多放得久,一到冬天尤其好卖,家家户户都得囤上一点。
等到大雪落下来,屋外大雪纷飞,每家每户都窝在烧着炕的暖和的屋子里。
一家人或是说笑或是闲聊,旁边锅炉里的白菜炖肉咕噜咕噜地冒着响,白菜的鲜嫩裹着肉香,吃一口全身都暖和起来。
第29章闹别扭
猪肚汤里的猪肚最是鲜美,萝卜也软烂,浸着汤汁舌头一抿就化。
6云川一碗汤下肚,岑宁接过碗,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猪肚。
看着碗里的猪肚,6云川突然就想起还没分家的时候。
那时候6云瑞年纪还小,又日日念书,王凤玉心疼儿子,经常换着花样的给他做吃食补身子。
一次吴家杀猪,王凤玉去买了排骨回来炖汤喝。
到了吃饭的时候,家里六口人坐上桌,排骨汤也端上桌。
一锅排骨汤,王凤玉给6德兴盛了一碗,自己也盛了一碗,都是汤多排骨少。
兰姐儿那时候几岁大,王凤玉没给夹排骨,给兰姐儿盛了一碗汤泡馒头吃。
剩下的排骨王凤玉端到6云瑞面前:&1dquo;好儿子,今儿这排骨娘炖了好久,香得很,你多吃几块,对身子可好了。”
排骨炖得软烂,6云瑞吃肉吃得直砸吧嘴,嘬骨头吸得满嘴都是油。
6云川和6云朗那时十多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又天天干重活,瞧着6云瑞碗里的排骨只觉得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嘴里的杂粮馒头嚼起来仿佛都是排骨的味。
半大小子哪有不馋荤腥的,一年到头喝稀粥啃杂粮馒头,6云川瞧着6云瑞吃肉瞧得眼睛直。
6云瑞抬眼见了,把碗往自己怀里搂了搂:&1dquo;是我的肉,你不准看!”
又嫌恶地上下扫了扫6云川:&1dquo;你身上又脏又臭的,离我远点!别把我衣裳碰脏了。”
那时地里活重,入了秋天也凉,两个人每次从地里回来全身都是土,王凤玉又吝啬着柴火,他们多用瓢热水擦洗都要骂骂咧咧。
6云朗听不下去,道:&1dquo;你怎么和二哥说话呢?”
&1dquo;他不是我二哥,你们没娘,我有娘!你们两个都脏死了,臭死了!离我远点——”6云瑞摇头跺脚地哭闹。
&1dquo;你再乱说话!”6云朗把筷子放下,黑着脸斥道。
这下6云瑞排骨也不吃了,哭得更厉害了。
&1dquo;干什么呢,这是干什么呢!”王凤玉一摔筷子,&1dquo;还能不能好好吃个饭了?见不得你弟弟吃肉是不是?他多大你们多大,他是要念书将来考秀才的,你们呢?”
6云朗忍着怒意开口:&1dquo;家里的活不都是我们干的吗,银钱也是我们去镇上做工挣的。而且你听听他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1dquo;你弟弟这么小的年纪说错几句话怎么了?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为着家里干点活就要蹬鼻子上脸了。你们去村子里看看,哪家的半大小子不帮着家里干活的?
难道我伺候你们全家吃喝还不够,还要我下地下干活吗?我是上辈子欠了你们老6家的?自己命苦跟了个带着两个拖油瓶的,现在连自己儿子说错一句话都要被欺负!”
&1dquo;咳,吃饭呢,吵吵什么?”一旁的6德兴终于肯开口,倒不是因为心疼两个儿子,而是因为王凤玉提到干活的事他面上挂不住,而且瞧着王凤玉越说越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