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兰胥似乎忘了她的存在,自顾自地往前走。他用湿透的袖衫遮掩着嘴鼻,压抑地咳嗽着。
“殿下,让我扶着你吧。”
荔知主动说。
谢兰胥还在咳,头也不抬地冲她摆了摆手。
荔知也不恼,她知道仅仅是一次救命之恩,还不足以打动落难后如临深谷的谢兰胥。
山匪准备的喜服吸饱池水,沉甸甸地挂在荔知身上。不说舒不舒适,这衣服穿到哪儿都会备受瞩目。荔知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女尸,告罪后脱下她的布衣,又将自己的喜服盖了上去。
她换好衣服,疾步追上已经快要走出视野的谢兰胥。他停止了咳嗽,脸色依然苍白。
“要逃走吗”
她说。
谢兰胥没有回头。
“我可以帮你。”
荔知扬声。
终于,谢兰胥回过头,给了她天亮后的第一个正眼。
“我们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少年虚弱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微笑,对她的提议似乎感到一丝困惑。
“我是说——不去鸣月塔。”
荔知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帮你。”
“我想回京都,你能帮我吗”
“能。”
荔知毫不犹豫地回答。
谢兰胥闻言笑了,水珠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闪耀。尽管衣裳湿透,髻上还沾着一片破碎的枯荷叶,少年身上出尘的气质依然无懈可击。
“荔姑娘,我说笑的。”
他柔声道。
……
火又烧了起来,橘红的火苗代替旭日染红了天边。
高耸的山寨在两人背后化为熊熊烈火。
是重城兵还是寨民放的火,这不重要了。荔知已经明白谢兰胥要面对的不止流刑一个敌人。
谢兰胥身体虚弱,又在冰冷的荷塘里浸了大半夜,一路咳嗽不断,荔知都担心眨一眨眼他就会在视野里忽然倒下。
冻硬的下山路又陡又滑,荔知因为担心谢兰胥,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左右。在他一个踉跄不稳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地从身后将他拉住。
“我扶着殿下吧,这样快些。”
荔知说,“我认得回队伍的路。”
荔知的后半句让本想从她手中挣脱开的手臂安静下来。
谢兰胥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化为沉默。
回去的路顺利了不少,荔知顺手在路上抓起一把黄泥,在脸上抹了又抹。两人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看见流放队伍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