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还猜到了什么。”
涂幼安抿了抿唇,给谢无妄递了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后便想继续道:“燕京那些说子晏是陛下私生子的传言想来也是陛下自己放出来的消息吧?”
若是皇帝真的想要避讳这种事情想来早就下令了,只是这么多年那些传闻丝毫没有减少过,而且还有着俞传俞烈的趋势,若不是嫁给谢无妄涂幼安也不会刻意留意这些细节。
“你果然还是当年那个鬼机灵,是我家老四配不上你啊。”
皇帝眼底露出几分满意,可话语里却满是遗憾与感慨,他偏头看了眼谢无妄,冷哼道,“倒是便宜你这小子了。”
但到底是帝王,皇帝下一瞬便沉着脸道:“朕无所谓你知道多少,也不在乎子晏会告诉你多少,但有两点你得记住。”
“第一,不可以私自派人调查这件事情,也不允许四处打听当年之事;第二,不可以随意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人,你父母那边我昨日便已经说了,你也不必专门去说,但朕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白吗?”
涂幼安认真的点了点头:“臣妇明白。”
可她的下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两个人都纷纷愣住。
“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长公主殿下呢?”
先反应过来的人是谢无妄,他急忙唤道:“绥绥!你僭越了!”
随后又看向皇帝为涂幼安辩解:“陛下,绥绥她年纪尚幼说话不知分寸,还望陛下——”
皇帝定定地看着涂幼安,见对方不避不躲的模样冷笑一声:“你倒是胆子大,怎么?朕的家事还需要向你报备吗!”
涂幼安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声音清脆丝毫不显畏惧:“当陛下成为陛下的那一刻开始,陛下的家事便与国事息息相关,更何况长公主与肃王所行之事乃是刺杀当朝重臣,肃王尚且都已陛下惩戒,难道长公主便不用为这件事情负责吗?”
“放肆!”
皇帝怒声道。
谢无妄心下一紧,想要说话却因为伤势未愈趴在床边猛烈地咳嗽起来,涂幼安想要上前却碍着皇帝不曾动过,皇帝看了眼面色惨白的谢无妄,又看了眼面露担忧的谢无妄,冷声道:“你既然已经知道长公主是子晏生母,那你说出这番话可曾想过子晏他要如何自处!”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妇只是觉得有些事情并不应该被轻轻揭过。”
涂幼安深吸了口气,抬眸看向皇帝,“陛下与子晏或许知道长公主为何非要杀了自己的儿子,可臣妇到现在都不清楚事情原委,既不知情,为何非要臣妇考虑到所有人的处境。”
“人心都是偏的,陛下偏心长公主,臣妇亦是偏心自己的夫君。”
说到这里涂幼安抿了抿唇,声音虽轻却足够坚定,“从前不曾有人为子晏争取,但我作为他的妻子却想要争上一争。”
猝不及防听到这番话的谢无妄瞬间僵住,下一瞬眼眶便开始泛酸,他废了好大的劲才终于压下想哭的感觉,看着腰板挺得直的涂幼安只觉得自己心脏酥软成烂泥。
“歪理!你这都是歪理!”
皇帝被涂幼安这番言论直接气笑,偏偏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言论,又气又急地来回踱步,正要说话却听见帐子外传来苏相的声音。
“歪理吗?臣倒是觉得长宁郡主说得十分在理呢。”
肖公公一脸尴尬地掀开帘子,看着皇帝小声道:“老奴正要通报来着,没想到苏相正好听见陛下与郡主说话,这不就……”
皇帝被气得差点打嗝,冲着帐子外怒声喊道:“我这儿都已经够乱的了!你又来凑什么热闹啊!是嫌我烦心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苏相步履悠闲地走进帐子,在床边站定后才不紧不慢地冲皇帝行了个礼,肖公公见状也十分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臣自然是为了替陛下分忧才特地前来,添乱这个词可真真是让人伤心啊。”
苏相唇边挂着笑意,语气却格外怅然。
皇帝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行了行了,你有话快说别跟我装腔作势的,看得人心烦。”
苏相这才端正态度收起自己脸上的笑意:“臣对谢指挥究竟是谁的孩子并不关心,但臣只想说一句。”
“无论长公主殿下出于什么目的,她都犯了大忌。”
苏相神情里满是严肃,“在皇家猎场公然行刺,这便是大忌,无论她想要刺杀的人究竟是谁都不应该危及到陛下的安危。”
“长公主今日想要刺杀谢指挥都能直接派人前来,那明日想要刺杀其他人是不是也是这般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苏相的语气越来越重,根本不给皇帝任何反驳的机会,“今日谢指挥活着,那若是死了呢?若是之后刺杀的人比谢指挥更重要呢?若是有朝一日长公主被他人蒙蔽想要刺杀陛下呢?”
“陛下能始终装作不知情,永远为长公主殿下保驾护航吗?”
皇帝一下子便沉默下来,苏相却接着道:“人的贪念都是会被放大的,恶念更是如此,二十年前先皇与太后将长公主纵得无法无天才会因此酿下大祸,难道陛下今日还想重蹈——”
“住口!”
皇帝厉声打断苏相的话语,胸膛也因生气不断起伏,缓了好半天才按着额头开口,语气里也满是疲惫,“可当年之事终究是我欠她的,我……”
皇帝没有继续说下去,搞得涂幼安心下愈好奇。
但是苏相却依旧毫不动摇,他撩开长袍跪在地上,将手放到胸前行礼道:“陛下,这帐中没有任何一人想要长公主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