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烟笑,回答说:“对,是我。”
林语在电话那头总算松口气,跟着也忍不住埋怨起梁烟,“干什么呢你?从昨晚到现在,手机一直打不通。”
梁烟笑,逗她表姐,“长夜漫漫,还能干什么?”
这下轮到林语愣,默了好几秒,还是忍不住谨慎提醒她,“你不要胡来,让姨妈知道,又要教训你。”
梁烟无所谓笑笑,“她自己男朋友都没有断过,哪有立场管我的事。”
林语叹气,知道劝说无用,问:“找到灵感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梁烟道:“还没呢,不过江城好山好水的,我已经不想回来了。”
林语好奇,“你被弟弟勾住魂了?”
梁烟哈哈大笑,说:“是啊。弟弟太高冷,手指头还没碰到呢。”
林语更好奇了,“那你刚刚说昨晚……”
顿了下,又道:“我还以为你和弟弟睡了。”
梁烟笑,这才说:“没有。昨晚喝太多,回客栈就直接睡了。”
林语听得皱眉,“你在外面小心点,哪有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喝那么多酒。”
梁烟乖乖受训,说:“我知道。我有分寸。”
她还是忍不住和表姐说:“昨晚顾南程给我打电话了,他是不是有病?”
林语道:“他你还不了解?永远都要脚踏几条船才满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身后不知还有多少女人,这几年你离开了,他又不甘心,还想像以前一样把你拴在身边,他做梦呢。”
梁烟点点头,“是。”
她不明白,仍有些茫然,沉默会儿,轻声地问:“表姐,你说,我当初为什么会爱上他?”
梁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当初为什么会爱上顾南程。
她找不到答案。
可有些事情是旁人者清,当局者迷。梁烟不明白,林语却看得比谁都清楚,她沉默了会儿,温柔地说:“小烟,你太孤独了。”
那个时候,梁烟和父母的关系还未和解。从她懂事开始的,父母几乎都不在身边,她的爸爸和别人组建家庭,生儿育女。她的妈妈忙着不停地换男朋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三百天都不在家里。偶尔匆匆回来,也只是放下一堆毫无温度的礼物,和银行卡里大大的汇款。
可小小的梁烟哪里需要那么多钱,如果可以,她愿意用所有的钱换爸爸妈妈回来陪伴她。
因为从小缺乏爱的教育,梁烟其实不懂得怎么爱别人。青春期的梁烟开始学会用钱交朋友,她几乎每周都在家里办派对,挥金如土,邀请很多人到她家里来玩。
她对朋友很慷慨,有人喜欢她的包,几十万,她眼睛也不眨就送给人家。
有人问她借钱,她都不问人家要拿去做什么,立刻就给人家转账,也不管人家也许根本不会还给她。
那时候的梁烟多怕孤独啊,她太喜欢热闹,仿佛要有那么多朋友,才能证明她存在的价值。
她才能在心里告诉自己,看,没有爸爸妈妈的爱又有什么关系,有这么多人爱我呢。
直到有一天,她无意听见她所谓的朋友在背后议论她,笑她脑子有问题,是个白痴。
她到那时候才知道,那些人从来没有把她当朋友,她们把她当提款机,还是一只愚蠢的提款机。
这件事情之后,梁烟性情大变。她变得孤僻,且易怒。从前那些“朋友”
都知得罪她,不敢再靠近梁烟,背后更加确信梁烟有病。
就算身体没有病,心里也一定有病。
从那以后,梁烟开始独来独往,她表面看上去很正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内心已经孤独到荒芜。
直到大学的时候遇到顾南程。顾南程对她好,她要什么给什么,带她去玩,不想去上课就帮她撒谎请假。他还给她买公寓,让她住在那里。他告诉她,那是她的安全屋,她住在那里,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她太孤独,也太缺爱,又太相信顾南程。曾经一度,她想永远待在那间屋子里,不管外面天崩地裂,只要顾南程爱她就足够了。
可她到后来才知道,顾南程爱的又岂止她一个。他那么博爱,几乎见一个爱一个,她不过是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他可能爱她,但她在他心上可能只占据微不足道的一点点位置。他随时可以丢下她,就像丢掉一件旧衣服。
和顾南程分手以后,梁烟成熟了很多。她开始和母亲和解,愿意和父亲见面。人人都以为梁烟变得懂事了,不再恨父母。
但只有林语知道,并不是梁烟变得懂事了,而是她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她不在乎父母爱不爱她,因为不在乎,所以可以平静地坐下来喝杯下午茶。
梁烟的成熟是以失去为代价的。她不再爱别人,也不期望别人爱她。她关闭了自己的情感开关,同时失去的也有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创作力。
她已经很久没有正经地画出过一副像样的画了,画展也有好几年没有参加过。陷入瓶颈太久会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会画画,她曾经真的拥有过这样的能力吗?
林语见梁烟忽然沉默,担心地问:“小烟,还好吗?怎么不说话了?”
梁烟回过神来,说:“没有。想到一些事。”
又道:“表姐,我有点事,先挂了。”
“好,保持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