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修年并未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了意味深长的四个字:
“来日方长。”
今夜是同太后娘娘交换了底牌,算是彻底上了贼船,但还谈不上交心的程度,只能说是相依而行。
以后如何谁都说不好,那是真真切切的来日方长。
裴修年想的反复横跳是跳不起来了,昭宁帝安排这样的事,便已经打消了他的所有念头。
今日是运气好化解了,但不可能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而且这回多半还是来自于钦天司大司命的好意。
裴修年其实很避讳这样的好意,这帮操盘执棋之人,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对自己示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裴修年不想当棋子,也没有时间再思考这些事了。
昭宁帝炼丹之事迫在眉睫,他只要再上仁皇山,便能察觉到不对。
之后自然而然会猜忌到自己的头上来,皇帝接下来的手段只会显得更猝不及防。
而若是下次昭宁帝要召见自己,裴修年还不晓得该以什么态度去面见他。
裴修年想也知道昭宁帝提及此事会如何解释,若是自己这位三皇子死于此局中,那正好是顺了他的意,而且死都死了还解释什么。
甚至他还能一箭双雕,将此事当做向世家难的一个由头。
但若是如现在这样安然无恙,那昭宁帝自然也有别的说辞,他大可告诉裴修年:
父皇这是助你在太后娘娘那儿获取信任,不惜出此下策,还望年儿见谅,这都是为了我大周的千秋大业啊,年儿你先在太后那边忍一忍。
忍个毛…裴修年扭头就成了坚定不移的太后党。
但如果昭宁帝真要将这样的说辞抛出来,那自己还真没办法去反驳什么。
同昭宁帝打交道无异于是与虎谋皮是真没说错的,况且这位皇帝比老虎还狠,他是真得想开炉炼丹的,虎毒还不食子呢…
裴修年这才侧目看向依旧行于自己身边的太后娘娘,疑惑道:
“娘娘,体内伤这么快便好了?随我行于这深宫中,就不怕再被人传?”
太后娘娘一甩锦衣的袖口,丝丝缕缕的金粉才是落地,那些粉尘闪耀过一瞬月华之后便自地隐去了,这点剂量应该刚好够送他回房。
孟青鸢努了努唇,却是哼声道:
“既然我们之间并无关系,你管我作甚?本宫身为太后,何时在宫中连随意走动散散心都要遭人非议了?”
裴修年有些好笑地看着太后娘娘,她嘴上倒是硬气得很,手中这星砂却也毫不吝啬。
裴修年懒得呛她,于是也并未接起这话茬,而是抬头看了眼天色。
此时正当星野璀璨,风光霁月,迎面吹来徐徐清风,于此入冬时节,这般晴朗的夜还真是难得。
裴修年再瞥了眼分明说着不存在关系却又自顾自肩并肩的太后娘娘,她的脸上仍有几分憔悴,略显干燥的唇依旧有些许白,稍显娇弱。
他终于是问:“难道娘娘这一身旧疾,是真的没有根治的办法了?”
曾经身为堂堂九境大能,随手可翻云倒海,却是落得这步田地,这位魔门宗主对大周的朝堂自然满腔愤恨。
正邪一战,背后没有朝廷推波助澜煽风点火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能够如此干脆在宫中行此事,那便代表当年那一战的背后是与朝堂脱不开关系的。
裴修年其实能够理解太后娘娘急于寻人夺嫡,安插内应之类的行为。
这就像是辛辛苦苦练的快满级的号被亲戚家的熊小孩随手删了…
然后这熊孩子非但没点悔意,临走之前还顺手掰坏了你房间里几个“不值钱的塑料小人”
…
沉默了会儿,太后娘娘终于怅然道:
“暂未有什么法门,但道无止尽,或许以后能够一朝顿悟,本宫也可免去这些旧疾之苦。但不必去拘泥于这等前尘之事,且往前看。”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这等道理人家都能够自己领悟,并且坦然奉行…
领悟不算太难,难的是真正能行此事。
换做其他人遇到这么大的落差,说不好这一生就陷入深沉的“悔不知当初”
中再无法自拔了。
而孟青鸢却能真真正正做得到破而后立,怪不得她能九境。
裴修年正想搭话,却是听她继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