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愿颔,又往章书闻的方向挨近了些。
他嗅到一股陌生的气味,是从章书闻身上传来的,血腥气和消毒水的味道盖过了原先好闻的皂角香。紧接着,他看向章书闻半偏过的脑袋,于是那块从白底洇出粉色的纱布像把小箭咻的扎进了他的眼里。
余愿嘴巴刚一有张开的迹象,就被章书闻温厚的手掌捂住了。章书闻温声,“说好了不可以激动的。”
余愿眼睫颤动,水汽从心底一路涌到眼帘。他乖乖地合起嘴唇,点头。
陈永乐转身倒在了沙上,蹦了两下,“里面装的什么,那么硬。”
章书闻身上哪哪都痛,坐到床上去,问:“你中午在这儿吃吗?”
“好啊。”
陈永乐随口应着,头枕着章书闻脱下来堆在沙上的毛衣,脚架在沙沿,“你困了就先睡会,我陪着愿仔,到点了叫外卖。”
章书闻确实累了,他侧躺下来,对跟过来的余愿笑笑,“不用一直看着我。”
余愿知道哥哥在撒谎骗他,就像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明明说好了是加班,却带着他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令他恐惧的味道回家——他没有忘记,妈妈离开他的时候,身上的气味和哥哥现在的如出一辙。
医院、白布、冰冷的指尖和哥哥无形的眼泪。
余愿害怕地握住章书闻的手,生怕一松开哥哥也会去到他还不能抵达的远方。
章书闻反握住余愿,声音变得模糊,“愿愿,没事的。。。。。”
屋子里安静下来。章书闻睡着后,余愿像某类毛绒绒的动物鼻尖一抽一抽地轻嗅着对方的脸颊,感受着章书闻轻而缓的温热气息,因为离得太近,近乎像是在亲吻。
陈永乐回完手机的信息,一抬头见到的就是这样亲昵的画面。他素来知道兄弟俩感情不错,但又莫名觉得怪异,至少他难以想象自己会和某个同性离得这样近。
余愿全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一再地嗅闻章书闻,直到陈永乐低声叫他,“愿仔,别打扰你哥休息了,过来,我教你玩游戏。”
余愿这才直起身,摇头。
“是你哥最喜欢的游戏哦,你确定不要玩?”
这句话倒是勾起了余愿的兴,他瞅瞅呼吸均匀的章书闻,又忐忑地望向陈永乐,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朝陈永乐走过去。
“哥哥最喜欢的?”
陈永乐把腿收回来,给余愿让出了点位置,打开手机里的消消乐,“这个。”
余愿眼睛微微一亮,“打泡泡。”
“你玩过啊?”
“哥哥玩。”
说着,余愿回头去看侧躺的章书闻。陈永乐拉着余愿坐下来,把手机塞到对方手里,“让你哥哥好好睡会。”
这个时候,余愿显然更关心章书闻,对游戏提不起兴。他看着花花绿绿的屏幕,随意地消了几个方块就要把手机还给陈永乐。
章书闻的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但休息是必不可少的。陈永乐是真担心余愿在章书闻脸上嗅来嗅去把人闹醒,想了想说:“你就不好奇你哥每天在学校做什么?”
余愿果然坐定了。
陈永乐压低声音劈里啪啦说了一堆,全挑好的讲,见余愿听得入神,顿觉有,他挑了挑眉,“你哥是书闻,我是书闻朋友,四舍五入我也是你哥,你叫一声哥哥,我把书闻的秘密告诉你怎么样?”
“秘密?”
“这件事天知地知我知,书闻不让我跟别人说的。”
陈永乐盘着腿,“我的辈分在家里排最小,还没有人叫过我哥哥呢。愿仔,你平时叫书闻叫那么顺口,就顺便也叫我一声呗。”
余愿对所谓的秘密十分好奇,但犹豫犹豫地没有开口。
陈永乐竖起两根手指头,“两个秘密。。。。。”
眼见余愿似乎就快要动摇了,屋里猝然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那么多秘密在你手里?”
章书闻不知何时醒了。
陈永乐讪讪,“吵着你了?”
“愿愿,过来。”
章书闻连手都没抬,余愿就马不停蹄地小跑过去,陈永乐期待的那一声最终落在了章书闻的耳边,“哥哥。”
章书闻借着余愿的力坐起来,他看了眼手机,“叫外卖吧,吃什么?”
陈永乐本来也就是逗一逗余愿打时间,既然章书闻都醒了,也就没有执着让余愿喊他哥哥,“我都行。”
谈话期间,兄弟俩又亲密地挨着,像是冬日里两只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云雀。
陈永乐心里无端端一跳,可此时的他,还未能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来描述眼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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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阴,气温骤降。
章书闻连轴转了那么长一段时间,这次受伤反倒让他罕见的闲了下来。
他手臂上的伤口太狰狞,别说是余愿,他自个儿都不忍直视,因此每次上药都会避开余愿躲进卫生间,身上的长袖也总不会当着余愿的面脱下来。
对于这次受伤,无论是章小月还是余愿,章书闻都只有一个说辞,饭馆的货架倒塌下来后不小心砸到他身上。
哥哥养伤期间,余愿自告奋勇地承担了家务。这些事情以前都不在余愿的关心范围内,在他成长的轨迹里,他只需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现在,他学会了分担,尽管他做得不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