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徽瑜并无所处,一向有将忆容、念容、梦容、灵君、灵云她们视如己出的想法,可奈何孩子们总是和自己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现如今念容早夭、灵君惨死、灵云病故,出嫁的忆容和梦容也和司马家几乎断了往来,这怎能叫羊徽瑜不感到神伤?
羊祜聪明无比,又岂能不明白姐姐的状态?
他叹了口气,挥袖轻轻将姐姐书简之上的花瓣扫落,这才惊动了出神的羊徽瑜。
“叔子?!你来了!”
羊徽瑜陡然之间见到多日不见的兄弟,心中自然充满了惊喜。
“弟弟近日忙着照看岳父亲戚,没能来府上给姐姐请安,姐姐恕罪。”
姐弟二人一边寒暄,下人们一边为二人抬来了一只摆有糕点茶水的檀木几案。
羊祜自小就爱吃母亲和姐姐所作的梅花酥,如今正值梅花花季,羊徽瑜所做的梅花酥自然更加清新可口,一向并不贪吃的羊祜此刻竟忍不住一连往嘴里塞了三四个梅花酥,这宛若幼童一般的吃相成功的逗笑了羊徽瑜:
“哈哈哈,叔子,你慢点吃,你爱吃的话,姐姐再给你多做些!”
“嗯,好好好,阿姐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了!”
羊祜的到来,为羊徽瑜孤寂萧索的心情增添了一抹亲情的亮色。
但羊祜此刻却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冬初。
当年的自己,带了许多姐姐所做的梅花酥,特意去了一趟夏侯府。
当年的夏侯玄,也就像今日的自己一样,毫不顾及形象的塞了满满一嘴的梅花酥,丝毫没有一点名满天下的大名士该有的架子,惹得当年的自己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时至今日,物是人非,故人已与自己阴阳两隔了。
就在羊氏姐弟叙话的同时,司马师和司马昭正在书房内商议着什么。
“子上,那一日下朝,我特意问了问钟士季对新天子的印象,你猜猜士季怎么说?”
司马昭还没有了解过当朝臣工对新天子的看法,他听了大哥这话,顿时就来了兴趣:
“他怎么说?”
“士季说,当今天子,才华可与陈思王曹植比肩,武略甚至不输于武皇帝!”
司马昭听了这话后,第一反应是想笑,但他一想到这话是从善于识人的钟会口中说出的时候,他又忽然笑不出来了。
“不仅如此,听说前段时间陛下还专门请了裴秀、王沈二人去了东堂谈文论章,据说三人颇为相合,陛下还专门给王沈和裴秀起了‘文籍先生’和‘儒林丈人’的外号!甚至就连子初【司马望】,近日都颇受陛下宠幸,为了能让他随时入宫陪读,甚至还特意给他配了一辆追锋车和五名驾车的虎贲甲士!”
关于当今皇帝嗜好文学,经常邀请当朝名士入宫研学讨论的事,司马昭也早有耳闻,只不过他没想到,皇帝竟会与这些年轻的后辈名士们走的如此相近,甚至就连自己司马家的同宗兄弟都如此亲待,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二人不敢多想,心中此刻尽皆充满了警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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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寿春。
执掌整个大魏东南半壁、手握扬州雄兵十数万的安邑侯毋丘俭,此刻正立于城头,遥望着北方那目不可及的大魏都城和先帝陵寝,似是若有所思。
往事依稀。
他想起了三十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少年的时候。
可是那时太学初创,供外地学子居住的校舍也有限,虽然父亲曾是郡守之职,自己也已承袭了父爵,但毕竟自家出身寒门,且在京城举目无亲,更加没有驻京求学的财力和门路。
就在他准备回乡另谋出路的时候,正是当年身为夏侯家少主的夏侯玄,帮了自己一把,不仅让自己住在了夏侯府中,而且还为自己提供了太学中所需的钱帛。
可以说是夏侯一家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若不是夏侯家的帮助,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平原王曹叡殿下,自然也不会有今天。
这份恩情,他一直都不曾忘记。
寒风瑟瑟,吹的毋丘俭打了个激灵。
他从恍惚中惊醒,这才意识到故人已逝,物是人非。
一想到明皇帝曹叡、夏侯玄等好友与自己多年情同手足的恩情,毋丘俭心中的怒气便不由自主的升腾了起来。
现如今,明皇帝亲自所立的继承人已经被废为了齐王,这叫他如何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