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打了君闻书,我就没睡一个安稳觉。如今我躺在自己的家里,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虽然只是一个地窝子,极其简陋,在荒山里与虫鸟狼蛇为伴。但这里是我家,希望以后我也能建设自己的生活。
我累坏了,呼呼大睡,以至于当我从地窝子里钻出来时,太阳已经往南边去了。我伸了个懒腰,把粟子秆儿拉开,让太阳晒晒地窝子里的潮气,又把稻草全部摊开,这才去洗了脸,顺便打点儿水,煮点儿东西吃。
我坐在树阴下继续编粟子秆儿,编一会儿,就去翻翻稻草。这几天先凑合着盖,等完全晒干了再固定,否则地底的潮气会使地窝子没法住了。还是应该想办法让地窝子能通风。通了风,里面的潮气就能散出来了。
天空有鸟儿飞过,我抬头笑了。什么事那么高兴?来,给姑娘我唱个曲儿听听。想想又自嘲起来,上辈子拼命想躲在无人认识的地方自己过日子,这一世还真算心想事成了,老天待我不薄啊!
中午了,我把粟子秆儿都编完了,如果全部盖在坑上,才三层半。先这样吧,把那半层加在床的上头,再把稻草铺上,也差不多了。我把编好的粟子秆儿放到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晒,去河边洗了手,便做饭吃。
衣服太脏了,实在该洗了,可又没有换洗的衣物,万一今天之内干不了,我可就要挨冻了。哪里有卖旧衣服的?对了,今天无论如何要去见萧靖江,告诉他我有住处了,也让他放心。顺便问问他,这湖州城里有没有卖旧衣裳的。还有梳子啊,我倒是偶尔洗洗头,只是没有梳子,天天以指为梳,不像样子,要是能自己做就好了。是了,今天该去买点儿皂角,总不能老用清水洗。
于是,我早早地进了城,在街上买了一块皂角,又去看了看衣服,真的很贵,我买不起。梳子倒买得起,不过我舍不得。我给自己买了点儿口粮,这次我买了米,南方的米便宜而面贵。
日头偏西了,我喜气洋洋地背着东西到了萧靖江家门口,不停地喊,“荸荠……荸荠……”
然后快步走开了,到街角等着他。我想我们应该在一个靠近城门的地方见面,我出城比较方便,现在在这里见面,可能我会回不了家。
萧靖江果然出来了,我转身往城外走,他也跟了上来。与以往不同,这次我选择人多的地方蹲了下来,回头看看,他竟然不走了,一脸的狐疑。来呀,我冲他歪鼻子努嘴的。他四处看看,才慢慢地走过来,压低嗓子说:“你怎么在这儿住下了?”
“你不懂,这叫虚而实之,实而虚之。”
我摇头晃脑地说,毕竟老在僻静的地方说话容易引起注意,阳光是最好的警察。到他家门口时,我特地挽了头,我的衣服本来就没什么花饰,再加上很脏,远看也分辨不出我是男是女。
“可是我……”
他四处看看,一脸的犹豫。
“怎么了,你不方便?”
他今天好像胖了,身上鼓鼓囊囊的。
他摇摇头,想了片刻,“算了,你等我一会儿。”
他往前面拐角处走了,去做什么?
一会儿,他手里拿了一包东西,东张西望地走过来塞给我。
“什么呀?”
我要打开看。
“你别动,这样拿着。其实也没什么……”
他突然不好意思起来,“就是……我的衣服,不过是旧的,是我以前的,现在也穿不上,我想着天也凉了,你……你别嫌弃,我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虽然旧了点儿,但很干净。你若是嫌弃,那……也不用再给我了。”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心里却想,这个丑荸荠,真是……
“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家了?”
我换了个话题。
“没事就回来了,衙门嘛,都那样儿。你那天见到我,恰好是有事。你怎么样,昨天没来找我,住哪儿了?”
我眉飞色舞地把地窝子的事告诉他了。他听得目瞪口呆,后来便皱起眉头说:“你这样不行,里面会很潮,而且会漏雨。”
“不怕漏雨,我在上面压上厚稻草和泥,这样顶多是最底下一层粟子秆儿被打湿了。”
“不行,”
他摇头,“厚稻草湿了,肯定就重,你没有东西做梁,肯定要塌的。”
这倒是,我却没想到。
“而且,里面潮湿怎么办?”
“这我倒想过了,一天比一天冷,地面慢慢就冻住了,不会太返潮。”
他又摇摇头,“那也不行,最好能开个窗子。”
“怎么开?”
他没回答,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你刚才说你把粟子秆儿一小束一小束地连起来是吧?那你把两边最上头的几把做活,经常解下来通通风,不就有窗子了!”
“哎,还真是呢,荸荠,你真聪明。”
他又露出白而不整齐的牙齿笑了,可只一会儿,他又收起笑容,“那你的梁呢?”
我转了转眼珠子,“一会儿我去买把砍刀,砍几根竹子就有了。”
萧靖江也笑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我便独自买了砍刀,快步出了城。萧靖江说得也对,看来我不得不加厚稻草。于是,我在回来的路上又买了好几大捆稻草。
我坐下来翻萧靖江给我的包,一打开我就笑了——两件衣服,有的地方打着补丁,拾掇得倒挺干净,不知补丁是不是他自己打的,倒是比我能干,我使得动,却拾不起针。这家伙还真是的!我把衣服套在身上,他本来就瘦,我又长得比较结实,衣服虽然有点儿长,总体还合适。我穿上看了又看,才恋恋不舍地脱了下来,仍旧包好,打算明天收拾一下自己再换上——毕竟这是荸荠送我的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