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凌暗暗叫苦,他离开的时候,隋州刚被千户大人找过去说话,随口就吩咐他去请唐泛,薛凌跟着隋州也有不短时间了,自然明白这样的命令并不是非常紧急的,谁知道隋老大会坐在这里等呢?
他忙道:“大哥,唐大人来了,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隋州嗯了一声,薛凌如获大赦,忙不迭闪人,临走前还不忘丢给唐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唐泛轻咳一下:“还未多谢隋总旗赠药,用了三次之后,痕迹全消,十分管用。”
隋州的目光扫过对方衣领上方那抹恢复如初的白皙,说了句“跟我来”
,就起身往外走。
唐泛跟在他后头,穿越院落,来到另外一所房子前面,进去之后又通过阶梯一路往下走,随着越往下走,周围的温度也要比地面低上许多。
因为常年不见天日的缘故,周围环境十分阴暗,却并不潮湿,两边烛火摇曳,似乎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这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把守,两人踩在台阶上,脚步声空远回荡,令人不由自主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地方本来是被用来安放北镇抚司的一些刑具武器,不过现在又多了一具尸体。
为了存放尸体,隋州命人将不少冰块搬过来,堆积在尸身周围。
硝石制冰起源于唐末,到了明代,制冰技术已经十分达,每到夏日,小贩们会在街头售卖冷饮冷食,大户人家也会用冰块来消暑纳凉,北镇抚司财大气粗,就更不必说了。
“郑诚?!”
当唐泛看见那具尸体时,他不掩惊讶,又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这倒不是唐泛心理变态,对郑诚这个纨绔子弟的尸体别有兴趣,而是他本以为东厂起火,郑诚尸身被焚毁殆尽,却没想到隋州早有防备,竟将郑诚尸体转移出来了。
唐泛道:“隋总旗先见之明,唐某佩服得很。”
虽然能想到这一招的人不少,但敢这么做的人实在不多。
如果东厂知道当初自己带走的是一具“假郑诚”
,肯定少不了来找隋州的麻烦。
不过以隋州的背景,想来也是不必担心的。
但隋州听了他的夸赞,脸上殊无得意之色:“我们在他身上毫无现。”
唐泛的视线落在郑诚身上,这个生前拈花惹草,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眼下已经变成一具不言不语的尸体,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剥了精光,静静地躺在这里,因为用冰块降温保存的缘故,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白色,不过大体上还算完好,并没有腐烂。
实际上在他刚死的那天晚上,唐泛就已经仔细检查过一遍了,当时仵作也说没有什么现,后来隋州他们检查不出什么也是正常的,要不是因为疑点太多,给他安上一个“纵欲过度脱阳而死”
的死因也挺合乎情理的。
唐泛的目光在郑诚的尸身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检查程序比那天晚上更为详尽。
隋州见他不避其秽亲自上手,神色不由微微一动。
随着国朝基础日趋稳固,武官的重要性进一步降低,偌大国家等于是文官集团在治理,这就使得绝大多数像唐泛这样以科举晋身的官员,骨子里天生就有股优越感,他们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当上父母官,能够不盘剥百姓的,就能称之为好官了,更不要说专精业务,做一行爱一行,把职务当成专业去研究。
隋州之所以惊讶,是因为他见过太多跟唐泛差不多职位的官员,别说亲自上手去检查尸体了,连看到尸体都会皱起眉头,避得远远的,所有工作,不过都是依赖底下的属官小吏们,更因为自己不熟悉,所以他们说什么也不生疑,导致最后被蒙在鼓里,欺上瞒下的情况尤为严重。
相比之下,唐润青可谓是一名实干型的官员了,先别说他对尸检是否了解,单是这份愿意亲自上手的精神,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了。
那头唐泛已经将尸体再次检查了一遍,连手掌心和脚底都没有放过,他的目光在郑诚身上一寸寸慢慢移动,从肚脐往上,掠过胸口,脖颈,下巴,鼻梁,额头,最终落在头顶。
郑诚死的时候披散着头,现在却是束成像平时一样的髻。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再加上之前揣测的死因,让人更多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脖子以下,却忽略了头顶。
“他的头是谁梳的?”
唐泛问。
“从武安侯府带回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了。”
隋州道。
唐泛没再说什么,他伸手解开郑诚的髻,将手指插入对方头间,慢慢地摸索起来。
忽然间,唐泛的手一顿,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隋州立时现了:“怎么?”
唐泛:“你来摸这里,头顶,百会穴。”
隋州按照他说的伸手过去,摸索片刻,眉头深深锁起。
“百会穴处,略有凹陷。”
他道。